君碧幽知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也不讶异,只道:“我所能做的其实有限,真正要靠的还是你们自己。”她转而对冷若烟道:“冷姑娘,今日之战我看就到此为止吧,功力上我尚可不自惭的说我们是功力平等,但在武学的精神领悟上我不及你。华山之役,幽冥神功败给雪花神剑,依照约定,优昙花种送与二位。”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扔给他们,又道:“十年之后,我们在此地重会,你可愿意?”
“敬候赐教。”冷若烟对能逢到一个绝妙的对手也很满足。十年之后会是何等局面,就只有等到十年之后再见了。
“那就告辞了,若有需要幽罗城的地方,遣人通知一声即可。”
“多谢。”说话的是慕容如风。
君碧幽独自飘然而去。
慕容如风抱起冷若烟,道:“我们也走吧。”
“我……”冷若烟欲加阻止,慕容如风已飞身而起,如疾风般掠下山巅。
山下有一间小房,构建的极为简朴,慕容如风将冷若烟带进屋中,直接放在榻上,从一个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又端了一杯水放在她眼前,道:“你先吃药。”
冷若烟只看着他,不动更不吃,“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看得出他是长住于此,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头脑中形成。
“两年。”他的眼波凝视着她,拥有了明亮的双眸,他的温柔使人更加无法阻挡。“若烟,你比我想象得更美。”一句深情的赞美让她几乎泫然落泪。曾几何时,她竟变得如此脆弱?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冷若烟问。
慕容如风笑,笑得迷人是他永远不变的特点:“我知道。”
“如果你等不到呢?”
“我会等到你来为止。”他如此笃定的语气可能在这个世上再也无法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了。
她长叹一声,靠在床榻上,无奈道:“如风,你太傻了。”
“为你而傻,只要你记在心里就好。”他再将药与水送到她唇边,邪邪地微笑以前从未有过:“如果你不肯吃药,我就只好喂你了。”
他的人与声音都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与过去的温存轻柔截然不同。她惊讶于他的改变,低低地感叹:“如风,你长大了。”慕容如风为她的话微微一怔,而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都是被你逼的。”
冷若烟终于吃下药,慕容如风斜坐在床边,口吻轻松,却话意沉重:“现在该好好说说我们之间的事了。”
“说什么?”冷若烟闭上了眼,不去看他的眼睛,现在连他的眼睛都对她具有绝对的穿透杀伤力。
慕容如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它,纸上很深的摺痕证明它曾被人千百次的反复折叠过。
“两年前,有人给我写了一封信,直到今天我仍没有看明白信的含义。”他找着信上的字,慢吞吞地念道:“与君别,别后莫相见。此生梦短缘悭,惟寄会重泉。非关风与月,只因天上人间。”他放下信,凝视着冷若烟:“什么叫‘此生梦短缘悭,惟寄会重泉’?什么叫‘非关风与月,只因天上人间’?”
“你懂。”冷若烟仍闭紧双眼。
“我不懂。”慕容如风固执地回答,“为何梦短?为何缘悭?谁是天上,谁是人间?”他一句接一句的逼问尽露锋芒,让冷若烟无从开口。今时的慕容如风的确不同于往日,他已不再是个只会微笑的大男孩,而更懂得如何运用语言去对付别人了。
“若烟,你真是狠心,治好了我的眼睛,又消失得无踪无迹,是想让我爱你一生一世,还是恨你一生一世?”他尖锐地语风让冷若烟的心猛如针刺,若不是天性冷漠,怕是早已情如决堤,一泻难收了。
慕容如风仍在质问:“你为何不想想我的感受?为何不问问我的意见?一句‘天上人间’就可以把我们共同拥有的感情全都抹杀了吗?”他口气一缓,淡淡地抛出一句:“你这么狠心地走,就不怕我的眼睛又会瞎掉吗?”
冷若烟惊得猛睁开眼,低呼道:“你吓唬我?”
“不是吓唬,”慕容如风轻轻一笑:“是威胁。”他悠然道:“即使能看见整个世界而看不到你,我宁可选择你而放弃世界。”
她早已被感动,却硬起心肠:“你太一厢情愿了,你又怎知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顿了一下,又道:“你的家人呢?”
“断了。”他答得如此简练又轻描淡写,却让她更加心惊:“什么叫‘断了’?”
“我告诉他们,一天找不到你,便一天不回慕容山庄,我也一天不是慕容世家之人。”
她惊叹:“你疯了?!”
慕容如风摇头:“我这一生从未如此清醒。”他的眸中头一回露出清冷之色:“我绝不会原谅他们对你我所做的一切。”
“你错了。”冷若烟道。
“错在哪里?”慕容如风挑起俊眉,“你是说,如果没有大姐当日与你的‘谈天’,你仍会离开我?”
“是。”她毫不推逶掩饰。
“为什么?”他咬着牙问。
冷若烟幽冷地叹息:“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中。”
慕容如风沉默良久,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他的双眸深如泓潭:“若你所谓的‘不同’,是指我出身豪门,而你出身贫瘠,那你的分界标准未免太过草率。”
“你太完美。”她轻叹。
“是吗?”他没生气地应。
“你太单纯。”她又叹。
“是吗?”他再应。
“你未经世故,难免认人不真。”
“是吗?”他几乎不愿应了。“莫非只有又丑、又穷、又饱经世故,才可以与你在一起吗?”他的小孩脾气又显现出来。握紧她的手,强视她的眼,痛心道:“若烟,为何你从不问问自己的心是否有我?是否有情?只将自己囚在心牢之中,禁锢独守,徒然‘心’苦,却不愿敞开心扉去面对外面的一切?”他又道出一句旧话:“为何不让你的心也‘盛开’一次?”
“我心已死,今生情绝。”冷若烟无力再与他争辩,只甩出最后一句,便又合眸绝口。
慕容如风并未被她的话说得泄气,又沉吟良久,缓缓道:“看来今生你只给自己一条路走,便是永远离开我。”
冷若烟无声地点点头,剧烈的痛感已几乎令她窒息。
慕容如风决然地点头:“那我只有用一生去和你拼耗了,你逃避一天,我就要追随一天,直到我们中有一人反悔为止。”
“如风——”冷若烟压抑地低喊:“你简直是让我招架不住。”
“为什么要‘招架’我呢?”慕容如风喜欢看她动容,微笑表示他已看出她内心深层的矛盾,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唇:“你只要放开心胸,全心全意地爱我就行了。”
冷若烟又看到他幽邃深沉,柔情万千的瞳眸,稍一失神,便被他拥入怀中,缠绵而细腻的吻也落在了她的唇间。
这双臂弯,这份唇温,这种感觉……又使她沉沦深陷,难以自拔了。
当冷若烟还没有想出如何解决她与慕容如风之间的问题时,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造访此地。
来人风尘仆仆,神色焦虑,却是慕容南。他一进门,本是要找慕容如风,却先看到冷若烟,惊诧地手指着她,连声道:“你!你!你!”
冷若烟神色冷淡,只看他一眼,就转向别处,慕容如风却警戒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你已经找到她了?”慕容南尚未转过味儿来,但马上露出一丝喜色:“这下好了。你该不会继续和家里斗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