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娘半生都在咬牙切齿的痛恨着的男人,为何还要在死前保留着当初与他的定情之物?娘究竟是在恨他?还是爱他?亦或许恨他正是因为爱他?正因为爱得深,所以才恨得深?更或许娘并非用半生去恨,而是用半生去等这个令她心牵魂系,难以忘怀的男人?等他重回自己的身边?
现在问什么都得不到答案了,娘带着这个答案走向了她人生的终结,却将种种的谜题与痛苦抛给了无辜的她。她又将何去何从?如何面对?如何承受?
冷若烟停驻在谷底一片碧如翠玉的湖畔边,周围是无数的枫叶飘零,寒风袭袭,从身边吹过,又从身边吹走,无痕的飘散,飘向更远。随风飘逝,如果这是上天给她的预示,那么这将是她今生最后的命途。
冷若烟对着青山碧水凄凄然长啸一声,啸声入云,凄凉婉转,谁也不会知道此刻的她究竟在想什么,在悲诉什么。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第九章
雁南飞,黄花红叶自天坠,片片皆似离人泪。谁家子弟玉笛吹,清凄艳婉,断肠心儿碎。暗徘徊,无计解心绪,杨花似雪飞。且驾小舟随风去,手执绿玉杯。欲与天地同一醉,醉时尚有相思泪。惊闻巫山曲,梦断潇湘水。
…………
弹指流年,时光匆匆,江山依旧,红颜易老。
在天下闻名的华山之顶上,站着一位黑衣女子,看她的站姿,似已在此站立了许久,而且还准备这样继续站下去,站到海枯石烂,站到天荒地老。
山巅之上,冷风强劲,却刮不走这如尘烟般脆弱的女子的身形。黑衣长剑,星眸如冰,她有一个令人断肠的名字,也有一个令人闻之丧胆的名字:冷若烟。
烟有冷的吗?曾有人这样问过。以前或许没有,但你若见过冷若烟本人就会知道答案。并非烟冷,而是人冷,剑冷,心冷。
面对她,天下高手也要退让三分,没人敢和一个心死之人斗。因为只有心死,才会无所畏惧。生命如烟,无多留恋。
山顶云雾缭绕,一阵风烟吹过,山上又出现一个紫衫女子的身影,丽质天生,肤如皓雪,年纪轻轻就已拥有极难得的凛然之气。然而见到黑衣女子,她却先笑了:“冷姑娘,一别两年,一向可好?”
冷若烟剑已在手,声音如旧日初见时般冰冷:“拔你的剑。”
“这么急?”紫衫女子挑眉,“我从千里之外赶来,又跑到这华山巅上,已是车马劳顿,疲乏不堪。你却是以逸待劳,占尽了便宜,连让我多喘口气都不许吗?”秋波一扫山顶,疑问道:“慕容公子没一起来吗?”
冷若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没人可以听见她的心碎声,也没人可以看见她心底的血正在滴溅,
紫衫女子却看出她神情有变,稍一迟疑,却已明了:“怎么?你们终究还是未在一起?”心中的一个疑团今日也终于得解:“难怪你会要求将决斗之期改在两年之后,莫非是为了避他?”
“你话太多了。”受不了别人一再地剜自己的心口伤处,她的周身已被剑气所包裹,即使这些年一直独自隐遁在大漠关山之中,也从未停止练武,只有不停地练武,才能暂时缓解一下如烈火般焚炽的心痛。这两年中,练武成了她唯一的生活方式。在此前提下,功力如何不增?
几乎被她寒冰般的剑气冻伤,紫衫女子倒退几步,惊赞道:“看来你的功力比两年前高出不止一倍呀?”露出兴奋地笑容,道:“我未选错对手,想想看,雪花神剑对幽冥神功,后世会如何评说我们这旷世之战?”
未听清紫衫女子后面的话,但那一句“我未选错对手”却像极了那个人的口吻,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兴奋地,还握着自己的双手对她说:“可见我没识错人,交错友。”他的微笑,即使被岁月冲洗,仍是日日鲜明,在记忆中永不磨灭。
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不想去想他的,反而会想得更多。有人曾说过:当你想去忘记一件事时,那事反会记得更深。
“拔剑!”不耐烦的要求,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紫衫女子一笑:“我从不用剑。”从怀中取出一个金环,环上全是金铃,解释道:“这夺魂金铃是我幽罗城的传世之宝,惟有在大战之时才会用到,配你的绝情剑,应该可值一提了吧?”
冷若烟眼神不变,对手用什么兵刃并不重要,取得胜利才是关键。
像山峰顶上突然闪过一道蓝色的闪电,又像是飞过一团金色的云霞,金蓝之光相交,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华。飞石四起,狂风大作,没有人影可以辨寻。
不知何时,天上忽然飘下片片雪花,晶莹剔透,美得虚幻脆弱,这正是雪花神剑练到了极致的表现。
而另一方,金铃声声,勾魂摄魄,若无精深的内功可以抵御,七步之内,必会被震得吐血身亡。
雪花越下越大,似连天空也变得阴霾;金铃之声越来越急,整个华山都恍若在铃声中摇动。
无形的剑气与铃声相匹敌,二者不分轩轾,只是前者更多了一份绝情般的惨烈,似要将整条命都拼进此一战中。
当大战接近高潮之时,金铃之主就已意识到对方的死志,不禁大为惊愕。生命美好,不是人人都甘愿轻易放弃的。但大战已动,又岂是说停就能停的下来的?
足不沾尘,紫衫女子忽然变幻出万千身形,即使是绝情剑也不能在一瞬间分出孰真孰假。无奈背剑身后,以身亲试。
“轰”地巨响,两个人都如纸鸢般分别向两个相反的方向飞出,这一掌几乎耗尽了双方的功力,也都将彼此震伤。
烟影无助地倒飞,斜后方就是悬崖峭壁,若落下去便只有粉身碎骨。
蓦然间,如惊鸿般从山下掠上一个纯白的人影,衣袂飘然,风姿如仙,精准地掠到那烟影的身后,挥起一掌将来势化掉,双臂伸出,将烟影紧搂入怀中。
“谁?”冷若烟惊怒地欲回身挥掌,对视上的却是一张惟有在梦中才会见到的面容:明雅如月,温华似玉,俊美得炫如灿日,唯一与梦中不同的是那双曾经幽幻的双眸如今亮如晨星,含情带语,再没有了往昔的虚幻缥缈,死气沉沉。
冷若烟登时心神俱碎,魂魄皆消,望着这张脸,除去无声的泪水疯狂而出,竟无言以对。
来人深情万丈的目光也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似要一下子便补回他以往失去的一切种种。
终究还是他先幽幽地开口,带着叹息,又带着满足:“若烟,我终于见到你了。”一句话包含了多少千言万语,感慨辛酸。
“如风?”她颤抖地伸手轻触他的脸颊,想感受他是否真实,他却握紧她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温热的唇边。温热的唇几乎烫到她的心。这是真非梦,他的确是慕容如风!
她不知如何开口,竟忘了问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紫衫女子已走了过来,虽伤得很重,但仍面带微笑:“慕容公子,别来无恙啊?两年不见,不想君之风采与当年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慕容如风看着这位女子,亦如当年般含笑问候:“城主别来无恙。”
君碧幽注意到他的眼睛已变得烁烁有神,满意地点头:“你的眼睛已好了。”
“托城主关照,尚未及言谢。”慕容如风早在两年前便已猜到能够复明是有君碧幽的间接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