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他手指的地方,一串烟花的彩光向上直射夜空,然后突然炸开,散成红白色的彩花,纷纷扬扬落下来。
“那儿也放了一颗,”康妮叫道,手指北边。一颗烟花腾空而起,然后炸开来,艳丽的光彩飘向地面。
“我看不见,看不见嘛,”安吉不满地说。
“到这儿来吧,”摩根说。他站起来,将她举起骑坐在他的肩膀上。
她快活地大叫起来:“我比谁都高大了。”
烟花放完时,安吉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罗布将骑坐式刈草机发动起来往回开。刈草机的轰鸣声也未把安吉吵醒。
回到家里,摩根转身面对莎拉--安吉仍熟睡在他怀里。“我好久未做过将孩子放上床睡觉的事了,要人帮帮忙才行。”
莎拉眼不望他,点了点头,跟在后面。她对他冷漠了--欢乐快意的一天过去了,明天他就要把孩子们带走。冷漠是她的自卫措施。他理解,但不喜欢。
上楼朝孩子们的卧室走去时,他心里想,情况真是太棘手了,真叫人左右为难。在无人愿意收养时,她收养了他的五个孩子,把他们当作亲生孩子看待,给他们深厚的母爱。他回报地的却是伤害,不,她不应该受到那样的伤害。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们是他的孩子,他爱他们,他们理应跟他在一起。他对她表示同情有什么用,她痛恨他的同情,她要的是他的孩子,而不是他的同情。
莎拉扯了扯被褥的几个角,摩根把安吉放到床上。他们两人同时伸手去月兑同一只网球鞋,两只手碰在一起,马上迅速分开。摩根直视着莎拉灰色的大眼睛,心里咯瞪了一下。
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俩第一天见面握手时的那种相互勾通的灼热震颤,他又感觉到了。在漆黑的屋后门廊里,他紧紧抱住她那浑身是雨水的胴体狂吻,当时的那种酥心快意的热流眼下又流遍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他只来得及看她一眼,她就叹了一口气,挺直身子跑出了房间。摩根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再次伸手过去给安吉月兑鞋子,双手抖个不停。
一会儿后,莎拉带着一块湿面巾返回房间,用湿面巾轻轻地将安吉脸上的冰淇淋擦掉。她既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助他月兑掉安吉的衣服,然后快步走出房间。
确信所有的孩子都上床就寝后,摩根来到楼下,见莎拉在水池里洗碗碟,神色黯然。
他俩的手突然相碰的那一瞬间,他百感交集。怜悯没有用。他很想跟她谈一谈,了解探究他感受到的事情。而与此同时,他又想逃离这儿。呆在这儿的农场,与这个女人在一起,他觉得不适合,有点格格不入。
然而,他还是伸手搭在她的肩头:“莎拉?”
她挺直身子,想要把他的手摆月兑掉:“别这样。”
他伸手绕过她的身体,从她手里一把将盘子夺下来,放进水池里,关掉水龙头。接着,他使她转过身来,面朝着他。“看着我,莎拉,”他轻声柔气地说。
她颤栗了一下,慢慢抬起目光望着他。她那极度痛苦和绝望的眼神,几乎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怒火满腔地赶来这里,决心要毁掉那个虐待他的孩子的家伙。然而,没有谁虐待他们。相反,莎拉却对他们母爱情深。而他,正在毁掉她。
他低下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请原谅,莎拉,”他细声说。“我真他妈的难过。”他听见她呜咽抽噎,他吻了吻她的鬓发。“你痛失父母和丈夫,我难过。”他的双臂抱住她,将她拉进怀里。“你不能生育自己的孩子,我很遗憾。”他吻吻她的额头,又吻吻她的一边眉毛。“你爱我的孩子爱得这么深,我很不安。”他吻了吻她的另一边眉毛,然后往下吻她的脸颊,吻到鼻子上。“真对不起,我要把孩子带走。我对一切的一切感到内疚不安。”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将嘴唇挪到她的嘴唇上。“一切的一切,”他低声说,“这个除外。”
他亲吻她,扎扎实实地吻。她的嘴唇在他的嘴唇下颤动,向他那渴求的舌头敞开了温馨的口。她总是对人那么热情洋溢,慷慨给予。她什么也不要他回报,而对她给予的一切,他一古脑儿全部照收。
她把他的孩子们接回家抚养,把他们看成是她的心肝宝贝,用她的爱改变他们的生活。她也会这样对待他的,把他装在心上,心心相印,相融,使他享受到他从未体验过的安宁。他知道,她会的:她那样抚模他的头发,她那样紧贴着他的身体,她那样偎在他的怀里抽搭哽咽,这就是明证。
她的哭声,她依偎在他身上的样子,几乎使他失去控制。他原本的心意只是想安慰安慰她,可现在他却想更多更多地安慰她。她对他的这种安慰作出了反应。对他的每次呼吸都作出了反应。他的双手在她身上痴迷迷地探索,捏模,双臂将她抱紧,紧得两个身体间没有丝毫缝隙,还想要拖得更紧些。在他闭起的眼睛里,闪现出烟火炸开花的情景。他搂抱着她,有如搂抱着风暴和烈火。此时此刻,在时刻想要自我撕裂成两半的那个世界里,她倒是唯一平静清醒的人。她是他肉欲风暴的风眼。
他感到他的欲火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爆发了,一种急切需要这个女人的冲动几乎压倒了他的理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不知从哪儿获得了如此强大的意志力,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与她分开了。
她抬头望着他,恼怒使她那灰色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变得呆滞。他惹得她气愤起来,因为他要避免再次吻她。避免亲吻她,因为一旦吻起来,会更多更久,更难以月兑身。
她的眼睛突然清晰起来。瞪很大大的,惶然。震惊。她双手捂住嘴巴,从厨房飞跑出去,让他一个人呆站在那儿,两臂空空。
他要……见鬼,他要得太多了。
太多了吗?还是太急了?
他躺在床上,好几个钟头未睡着。
埃思特,你他妈的应该离开这儿,离开她,快些离开,你这个家伙。
她不是他要的那种人,完全不是。他从未爱过体格健全、为人朴实的农家女子,哪怕她漂亮迷人也罢。见鬼,他甚至没喜欢过体格健全、为人朴实的农家女子。
她们--不,她--太坦诚,太易受诱惑,太易受伤害了。而他呢,太疑心重,太淡漠,太冷酷无情了。
既是这样,伙计,你亲吻她时,你脚下的地球为什么要运转呢?
为什么,真的。
他用不着明天就真的离开。也许,他该留下来,看看他们俩之间会有些什么事情发展下去。她可是漂亮迷人的,热情大方的,一个充满爱心的女人。在没有爱情的情况下,他俩的友情已经与日俱增了。
看看他与乔伊斯的婚姻吧。开始时,他俩之间甚至还没有那么多的友情呢,而他俩还是设法对付着……满足,有时也有点乐子,一起过了长长的十二年。嗨,长长的十二年哪。最后那两年有点糟得难以忍受。而那十个年头呢,可不短呢。
他磨磨牙齿。他知道,他不想与莎拉在一起,再服一次那样的“满足,有时也有点乐子”的刑期。这无济于事。他得离开这个农场,离开她。赶快。马上。
伙计,你明白你害怕的原因,是吧?
害怕?
害怕得舌紧口干。
害怕得舌紧口干。对,他就是怕成那个样子。他害怕,莎拉只看见她与孩子们之间难舍难分的深情,而一门心思舍不得孩子们离开。她也许会对五个孩子的父亲--摩根?福思特渐渐喜欢起来。那摩根?福思特这个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