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莲的无意识动作非常撩人,使得他的蠢蠢欲动。他费好大的劲才把注意力移回话题。“你问这干嘛?”
“好奇罢了。我和她对房子的品味类似,我在猜我们是否有其它共通点。”爱上你是我和她的共通点吗,约拿?艾莲在心里问道。
“她40了,金发高而瘦,又不太瘦,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不幸的是,艾莲明白得太透彻了。她再次拿自己和想象中的吉儿比,再次被比了下去。“听你这么说,她应该很迷人才对,难怪你考虑那么久才拒绝。”
他信心大振。她在吃醋不成?“她到奥林匹克山写生,路被暴风雨阻断,我得等她回去才能把决定告诉她。”
“她是艺术家?”情势对艾莲愈来愈不利。已离婚、曲线玲戏的金发艺术家,无疑能带给男人毫无拘束的性乐趣。
“她是卖油画颜料的,绘画是她的业余爱好。我到达那里时,她正在森林内赶第一次纽约画展的作品。”
“我真替她高兴。”艾莲言不由衷地说道。
点心是加香草酱的巧克力小蛋糕。还好他没搬出结婚蛋糕,否则以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目睹代表结婚喜庆的高层蛋糕,却思及她目前两头落空的处境,势必要伤心得嚎啕大哭。
“这一餐好象吃得不太愉快?”稍后坐在沙发上休息时,约拿问她。
雾气渐浓,但她仍看得到引导船航离海湾的浮标灯光。人生应该也要有指引迷津的浮标,艾莲思量着。
她皱着眉,无法直视他。“对不起。”她低头看着在膝间续扭的手。“都是我的错。”
约拿叹气。“谁都没错。”他解开她的手指,与她交握。“就怪造化捉弄人。多过一天,我们就会迷失更多的自我。”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她终于抬起目光,嵌在削瘦脸庞上的大眼睛因苦恼而显得更大。“你以为我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吗?”
“何不想个法子改善?”
他说得简单,好象她对米契的感情是水龙头,可以说关就关。“没这么简单。”她说。
他手握得更紧。“看你要不要让它变得简单。”平静的声音在她听来却是危险的。“你知道吗?我不在旧金山的时刻,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坦白说,我根本不知道那栋房子是什么模样,因为我看到的全是你的脸,我们一起粉刷浴室时你注视我的神情,你的美丽,你总是用眼神央求我。”
她红了脸,声音发抖。“那天的事我都记得,你不必——”
“都记得?”他粗野地打断。“那你一定记得我对你说过我爱你。”
她再次垂下目光,点点头。“可是那时候我怕我听错,以为是幻觉。”
她的默认是他企盼已久的开端。“你以为是幻觉,因为你要我亲口说出。”
“是的。”她喃喃地说。“因为你要我爱你。”
“是的,可恶!”她吼着,绷紧的神经已拉到极限。“我渴望你爱我,因为我已经爱上你。这就是你想听的吗,约拿?这样就能抚慰你的男性自尊了吗?”
他把她拉进怀里,不理会她的挣扎。“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艾莲,”他提醒她,“我们都得到了。问题在于,那天我忘了给你忠告。”
“什么忠告?”她发觉他的脸突然变得好近,他的眼睛好深、好暗。
“我总以为爱的真谛比更深、更永久,所以我不随便对任何女人说出这个字,直到遇见你。”
她咽下口水,心猛地跳上喉头。“我是真心爱你的,约拿。”
他听出她的犹豫。“可是……”
她吸口气。“可是我无法否认、也无法忘怀我曾经爱过米契的事实。”她抬起发亮的眼睛看他。“也许那不是像我对你的那种成熟的爱,但也不是盲目的迷恋。”她举起手背指去悄然落下的泪珠。“我嫁给他时,是真的爱他。”
今晚原本该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约拿见她掉泪,也不好受。既然无把握,只好顺从她的决定,她要选择康米契,他也没办法。
他熬得下去的,约拿安慰自己。他照样能站起来,继续勇敢地活下去。
“刚刚去接你之前,我顺道去看望了罗拉。”约拿说道。罗拉是他大妹,在小学教八年级历史课,有五个年纪不到十岁的小孩。
艾莲不解地看着他,纳闷他为何突然改变话题。“她近来可好?”
“很好,就是忙了点。她说养双胞胎比养其它三个宝贝更费精力。”
“我想也是。”有小孩的家庭总是令艾莲羡慕。
“拉杰喂小孩吃热狗,罗拉则关在房里改作业,看到她,我又想到一件事。”
说吧,该来的终归要来。“什么事?”她冷淡地问。
“人生虽有多重选择,”他严肃的眼神掩不住烦懮,“但适合的只有一个。”
艾莲很清楚他的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是,我已经逾时了。”
“这件事已经拖得够久了。如果康米契身体完全复原,可以经常往纽约跑了,届时也该把我们的事告诉他。”
“约拿——”
“不,”他举起手,“听我说完。我曾经想过,也许问题出在你不愿意作决定。我和康米契是一个铜板的两面,也许你喜欢有两个不同类型的男人满足你不同的喜好。后来我认为我的想法完全错误,也许你不是想要不同类型的男人,而是你想当有不同面貌的女人。也许你喜欢和他一起高飞,当你承受不住稀薄的空气时,还可以平安降落地面,与我为伴。”
她的第一个想法是:他怎能把她说得那么可怕?但继之一想,或许她真的是那种人。
“重要的是,”约拿继续道,“我在返回旧金山的飞机上,又有另一个想法。不管你是否爱上两个不同类型的男人,还是你想当不同类型的女人,我都不愿意再与别人分享我的爱人。”
他捧起她的脸,表情虽痛苦,却是坚定的。
“你必须做个决定,艾莲。”他的唇在她唇上徘徊,似挑逗,似威胁。“现在。”
“你要我怎么做?”她抱怨。“打电话到米契下榻的饭店,告诉他我很抱歉,我正跟另一个我深爱的男人在一起?告诉他我很同情他的遭遇,也祝福他事事如意,但是请他不要回旧金山,因为我不希望他打扰我的美满生活?”
说着说着,泪水决堤似地涌出眼眶。
“你为何还体会不出我的心意?”她问。“现在是米契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我是他唯一的依靠,我怎能掉头而去,丢下他不管?”她大声喊叫。“不论我有多爱你,不论我的心有多痛,我还是办不到!”
在女多男少的家庭中成长的约拿,早已习惯女人的泪水。大部份女人都懂得利用它作为攻击或防御的武器,但艾莲的抽泣完全发自内心的懮伤。他仍在生气,心情依然沮丧,但是负面的情绪并无法将他拔出泥沼。
约拿低声诅咒,然后将她揽进怀里。“不会有事的,艾莲,我们会一起克服难关的。”
艾莲已精疲力尽,无法回答他,只能依偎着他。
夜渐深。他们坐在那儿,约拿搂着她,她的脸贴靠着他的胸膛。她的泪已干,懮伤化成一块冷冰,嵌进她的心坎。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流逝。她的思绪转向米契——豆蔻年华的她如何崇拜他,蜕变为女人的她如何疯狂地爱他,如何为他在战地的安危担心害怕,如何为他的死讯哀悼。之后,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重新过自己的生活。她想起约拿,想起他们共同勾勒的光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