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清光去找吉祥?为什么?”智子不解,“还搞不清楚那孩子想干什么,不会打草惊蛇吗?”
“听了太后的话,对于吉祥想干什么,在何时动手,我便都已经猜到了……”橘逸势苦笑道,“而且,惊蛇的人……是适才和吉祥撞了个对脸的你吧。”
“今天早上我和公主的确是有看到吉祥没错,但那不代表吉祥也同时看到我们啊。”小枫不甘寂寞地插嘴,那个时候她们正站在走廊拐弯的地方嘛。
“你听话太没重点了,”智子白她一眼,转向橘逸势,“你猜出那孩子想干什么了?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和那孩子背负着相同的桎梏吧……”停留在橘逸势唇边的笑化成了一抹苦涩,所以,最初在雨中见到那少年的时候,他才会出手相救。那个少年有着一双与他何其相似的眼睛……
束缚着少年的东西其实并非是仇恨,而是那无法排解的悲伤与寂寞……他所需要的也不是一把利刃,而是另一双温暖的手,一双可以将他从那个飘漾着蒙蒙水气的独自一人的世界中拯救出来的温暖干燥的手……
不觉望向身前的少女,少女正在凝神思索着什么。看着她美丽的脸,他想,每个人都会注定会遇到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人吧,而他幸运地已经与她相邂逅……真希望那个少年也能快些走出本该属于陈封往事的阴翳……
“吉祥到底想要干什么……”智子觉得很懊恼。橘逸势可以想出的答案,她为何想不出来?
“智子,”微微一笑,橘逸势弯腰贴近她,狭长的眼对上她幽黑的眸,“你说他为什么要当斋宫?”
“为什么?”智子困惑,难道他还想刺杀正良?可那和当斋宫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吉祥所憎恨的人,应该不只是东宫……”那种阴暗的心理,不是像智子这种生来高贵长在阳光下的人能想明白的,橘逸势在她脑门上一弹,“想想看,椿姬提出去当斋宫的时间是在刺杀正良失败之后,他应该也知道再动手会很难。如果他的目标转移在今上的身上,如果他想找到一个万无一失刺杀今上的最佳机会……”
“加栉之礼!”智子恍然大悟,忍不住惊叫出声。
一根手指搭上她的唇,橘逸势清冷美丽的面孔近在咫尺,“没错!他会在加栉的时候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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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洁,枫林飒飒,并行的马匹在蛇行小道上扬起淡红的尘雾,抛下急促的蹄声。
少女长发系成一束,弯腰间过被风压倒的横枝,黑发在夜幕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
“公主!我们已经跑很久了!天都黑啦!”身边传来苦着脸的呼唤,娇小的少女穿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埋起来的男装,握住缰绳转弯的同时,向智子抱怨自己的辛苦。她要休息啦!
“住嘴!”少女心情很差地呵斥,“不知道我们在赶时间吗?”她记得斋宫赴伊势神宫出行的日子可是就在明天呀!难怪吉祥会特意赶回来扫墓!
“我们很久没有骑马了耶。”听话没重点的人还是持续她的抱怨,“坐着清光的疯狂马车偷偷模模地来,结果这么快就要折回去不说,还要如此辛苦地喝风吃土。人家可不是因为想过这样的生活才来当亲王府的侍女呀。”
“我知道,你是以为能吃香喝辣才率领你的老鼠军团混进来的对吧!哼!没有义气的家伙!现在可是非常时间呢。吉祥已经回京了,我们也得快马加鞭追上去才行!要阻止他的行动呀!”
“都是橘逸势不好!想个计策那么慢,害找们等了好久才能出发。”小枫满脸不甘心地埋怨。
“算了吧,如果是你的话,想十大都想不出应对的方案呢。”智子没好气地揭她的底。橘逸势已经反应够快了。
“智子——”拖一个长音,小枫小心翼翼地侧着脸看着与自己并辔而行的少女,“你好像是在生气呀。”
“我当然生气!”智子漂亮的眼睛懊恼地喷出火来,“你就算了,为什么连我都这么笨?竟然没想到吉祥当斋宫是为了什么!”还要橘逸势来告诉她,想想就觉得丢脸。在喜欢的人面前,她更不想认输呢。
“喂喂,你那个‘你就算了’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笨蛋的意思啊!”
“公主!做人不要这样坦率吧!”
“那可没办法,本亲王就是这种风格。”
“对了,我心里有一个疑惑,”虽然明知会被骂是笨蛋,但真的已经憋了好久了啊,“公主!到底所谓的‘加栉之礼’是怎么一回事啊?”
“……斋宫赴神宫时会举行祓齮,啊,这个祓楔足一种仪人,即为拔除不详之意。”以防好奇宝宝再次发问,智子的解释力求清楚明白,“祓楔之后,要向皇帝辞行。皇上便用梳子,加在斋宫的额发上,叮咛她‘勿再回京’……”眼看小枫欲言又止。智子自感苦命地一闭眼,继续道,“斋宫回京肯定是天皇易代,所以才会这样说。用梳子也只能向下梳,表示有去无回。”
“哦,我明白了。”小枫乖乖地点点头,观察着智子发青的脸巴,“也就是说,吉祥就是要等大伴叔叔帮他梳头的那一刻,两个人无限拉近,他一刀过去,便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对吧……”
‘那是梳头吗?还什么白刀子的……你……”智子张嘴想要怒斥,却猛地被灌了一嘴风,在马背上大咳起来。
“唉,你何必如此着急呢?”好心地伸手想帮智子拍拍背,却被智子一脸恐慌的表情躲开,颇感受伤地收回手,小枫不解地喃喃自语,“可是公主,我越来越觉得我们没必要往回赶,吉祥要杀大伴叔叔就让他杀嘛,把他杀了的话,公主的烦恼也可以解决了呢。”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般清楚!我才不是要去救淳和!”终于顺过气来的智子向她怒吼,“我要阻止这件事,是为了救吉祥!如果他真的行刺天皇,那不论成败他都完了!而且那个时候,要倒霉的人还有正良啊!”
“为什么呢?”小枫完全不能理解,“吉祥和正良有什么关系?他刺杀今上,该受牵连的应该是送他人宫的阿保亲王吧,正良怎么会有事?”
深吸一口气,智子提醒自己要冷静,“小野弥枫,你不要一次问我那么多个为什么,那个让我稍后在讲给你听,现在……”突然变出来的扇子毫无预兆地敲上小枫的头,智子在她耳边地暴喝一声,“你先给我专心赶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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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刀柄镶着湛蓝的古玉。映着夕阳射来向晚的霞光,流光四溢。背对着拉门跪坐的少年,周身沉浸在夕照灿烂却清冷的光彩中,影子被地板拖成长长的一线。少年若有所思的脸孔有种沉静肃穆的美丽。握住膝头的刀,左手用力一拨。
“刷——”有如冰冷弦月的眼睛中,倒映出一抹寒冷削薄的刀光。
“的确是好刀。”少年露出微微的笑容。乌黑的青丝滑落满身。宛如冰冷的水的拥抱……
廊上传来衣角摩擦的声响,纸门的另一侧映出的身影,是一个年轻的侍女,正不怎么熟练地膝行而来,大概是新入宫的童女,毫无优雅之姿,反而给人蹒跚的笨拙感。敲了敲门,少女低低地问道:“斋宫,你、您准备好了吗?”
“已经……好了。”吉祥回过头,微微一笑,将刀子小心地放入描绘着海波条纹的衣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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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定斋宫出行的吉时虽是黄昏,八省院的正殿上还是来了许多大臣,虽有轻浮之人为了一睹斋宫风采而来。但多数还是为了表示对今上的关心,特意装饰一番,礼貌周全地携带着准备送给斋宫的礼物。更有不少女眷的车马停在外面,等着观赏出行时的盛大行列。太极殿内外一时人头攒动,异常稠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