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丁香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夫人看着跪在堂下的儿媳妇,一时无语。她固然是弄了个大伞把她也遮进去了,可是,却又不能说她的话是全无道理。看着堂中女子倔强的脸上不能掩去的那抹脆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和相公恩爱的情景。那时婆婆虽未明言要明德纳妾,却也对他爱妻情切略有微词。将心比心,她竟说不出责怪玲珑的话了。
宇文靖仁轻轻拍拍玲珑的肩,“你啊。”忍不住又感动又无奈。感动玲珑霸道的表现中隐含着对他的情深,又无奈于她竟然自始至终对自己无有分毫信任。从来都不问他的想法,便自顾与爹娘斗法,难道在她的眼中自己竟是个喜新厌旧的男子不成?在事关婚姻的原则上,她可以宁愿被休而坚持不肯退让。那自己呢?何尝不是非她莫娶,一心一意。玲珑,玲珑,他的玲珑美玉,有些话,他没有说是希望她可以自己感觉到。现在看来,他真是娶了一个全天下最最迟钝的娘子。
看着堂下小夫妻无语相睇,宇文夫人觉得自己到真是枉做了个恶婆婆。也罢也罢,娶妻也好,纳妾也罢,这儿子从来就是自己的主意最大。知子莫若母,儿子的心是在玲珑身上的,她岂会看不出来。明德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也许真是她管多了吧。
一拂衣袖,刚想让玲珑起来,阿德跑了进来,一脸的慌张。
“夫人,门外有位女子求见。”
“女子?”字文夫人柳眉轻皱,“你和她说咱们家纳妾的事结束了,她若痴缠,一两银子打发去了就是。”
“不是!”德神色有异,“她、她自称是少爷的未婚妻。”
“未婚妻?”宇文靖仁暗觉好笑。他何时来了个未婚妻?
宇文夫人摇摇头,“胡说,快打发了走。”
阿德递上一样物事,“那女子说一定要请夫人看过此物。”
宇文靖仁从他手中接过,是一根簪子,用极好的红玉精雕,钗头上镶着点点宝石,持在手中,微微一转,便红光四倾,流彩纷呈,甚是华美。
“娘,你看……娘,你怎么了?”正要拿给娘看,却发现娘盯着簪子,颤颤巍巍,似是无限震惊。
“快拿过来,拿过来!”
他忙递上。宇文夫人拿着它,顿时千头万绪涌杂心间。是她吗?难道会是她吗?她还在人间?
“快……快请那女子进来!”
“是!”看夫人神色紧张,阿德不敢耽误,忙出门迎接,一边偷偷望了一眼少夫人。看来少夫人这回是强敌来袭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玲珑当下起身,率先出府。一妻当关,万女莫敌,她到要看看又是什么样的女人敢来打她相公的主意!
第五章
朱红门间,上镶金环双扣,石狮昂首,难人的重重深院,无一不说明这里不是寻常人家可居的府第。
静伫在这华贵雍荣、气派森然的府前,她微微仰首,看向匾额上龙飞风舞刚劲有力的草书,一阵淡然萧索的意绪悄然进驻心底。
大门骤启,先跳来的是个身形灵巧的女子,大大的眼睛神采飞扬。随后而出的男人气宇轩昂,一袭青纱素色衫,紫绛捆边,于湛然双目中可以看到他斯文表象下隐藏的智慧。
看到的一瞬,就可以判断他必然不是普通人物,从这府第而出,想必就是宇文靖仁,她本来的夫……
略略失神,捕捉到那女子示威似的捉紧他的臂膀,如临大敌,警戒十足。
她心中苦涩一笑,也许这紧张的权利本该属于她。有个卓然的夫,一个普通女子该有的幸福。可……她不是普通的女子,爱情,家,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她不可奢求的梦。她不该感伤的,眼前所见的一切,只是提醒她,她曾失去了什么罢了。
于是,嘴角挂起温柔淡倦的笑,袅娜地拜下去。
玲珑在心中惊艳。纵然尚不明这女子身份,却也能直觉有种危机感。她很美,而且是很清很清的,会让人不觉心动、不觉心怜的女子。
悄悄地看向相公,正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讶。那会是惊艳吗?
玲珑莫名地失落起来。她竟遇到一个未讲一句话却已令她自觉挫败的女子。素淡一如菊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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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衣?”人得堂来,宇文夫人一见她便状极激动,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来。
她盈施一礼,黑发如墨轻垂,抬眸浅语:“娘早就过世了,我是沐裳。”
“你是沐裳?当初的小沐裳?”宇文夫人忙一把扶起她,细细打量。是啊,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虹衣早就……
“唉……”宇文夫人鼻子一酸,险些流泪,“只怪你娘过去得早。你跟她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还疑心是红玉簪落到别人手中,见到你我就都信了。沐裳,原来你还在世上。”
“娘。”宇文靖仁扶过娘,“你们坐下再说。”
“对对,瞧我,沐裳定是远路来的。快坐下,孩子。”字文夫人忙不迭地按她坐下,又亲自拿点心给她。
“夫人别忙,我不饿。”
“怎么叫我夫人,叫我姨母。”宇文夫人拉着她的手,一时似有千言万语,回过头,又拉过靖仁。
“靖仁,你不认得了?这是你水姨的女儿啊。”
宇文靖仁一挑眉梢,“水姨?和您感情很好的娘家表妹?”
“对啊。这就是她的女儿,你们见过,沐裳啊。”夫人盼他想起。
宇文靖仁浅笑颔首,“是见过,我想起来了。十岁时见过,水姨抱着她,可还是个三岁小娃呢。”
宇文夫人白他一眼,“这二十年都过去了,沐裳已经是当初你水姨的年纪了……啊!沐裳你……”宇文夫人突住口,看向沐裳,看她一身女儿装束,试探地问道:“沐裳,你还没有成亲吗?”
水沐裳面靥低垂,轻抚裙带,“沐裳一身重孝,冤屈重重,不宜成亲……”
夫人闻言感动,知她这么说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好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当初两家是许过婚约的,如今……转眼看了看一头雾水的玲珑,只得婉转解释:“沐裳,当初你家被抄,全家问斩,我们远在镇江,只道你也一起遇害。对了,你是如何躲过那一劫的?”
想起伤心事,她微微咬唇,“我因生病,被寄在别处医治。也幸亏如此,普家牵连入狱时寻我不到。但东躲西藏,无时不担惊受怕。”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莫说你自小和靖仁早有婚约,就是论亲戚你也是我的侄女,靖仁的表妹!”宇文夫人自小疼爱小表妹虹衣,见她惨死一直为之心痛。此时把怜惜之心都转到这个虹衣惟一留下的一点血脉上了。想到她自小飘零,更是心疼,也顾不得其他了。
水沐裳也含泪道:“当时年幼,什么也不知道。待长大些才得知身世,也曾寻过姨母一家。但多事之节,更年嬗变,姨母举家又已搬离镇江。多番辗转,两年前才略得姨父消息,只是……”她轻捻纱袖,咬唇不语,眼圈却一早红了。
“你这傻孩子!是因为打听靖仁已经娶了亲,你就不来?”
见她无语,却低下头,想是自己猜对了,夫人更加心怜自责。
“其实也不是。”见夫人难过,她忙出言化解,“我是罪臣之女,怕来此牵连姨母一家。”
玲珑气闷,本来就从没听说过相公还有过未婚妻,见他们撇开自己,也不作介绍就在那边论古诉旧,忍不住呛道:“当时怕牵连,现在怎么反而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