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啊,”夫人悄悄拉过她,小声道,“你不觉得她长得……”
“圆脸大眼睛!”玲珑利落地接道。
丁香在旁边皱眉了,她才是圆脸大眼睛好不好,那种的根本是个傻虎妞,还什么忠厚老实,根本是又憨又傻。
“长相不美也罢了,她……”
玲珑麻利地把话堵了回去:“娘,我们为啥纳妾?还不是为我们宇文家开枝散叶?你瞧这姑娘,肩膀多宽,身子骨多棒,娶了她,咱们定能一举得男!”
宇文夫人想想,倒也是!不就是为了要娶妾生子吗?可这模样,靖儿他能同意吗?当下犹疑地往宇文靖仁那瞟一眼。
宇文靖仁稳当地端着杯子,滴水不洒,但就是这副事不关己、永远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玲珑看着生气。她气呼呼地问他:“相公意下如何?”
宇文靖仁轻瞟她娘子俏脸生霞的模样,微微一笑。看来不陪她玩一玩,她是不肯作罢。他望向那魏淑芬,温柔地轻问:“你有何特长喜好?”
那姑娘倒不害羞,大声地回答:“杀猪!”
“啥?”宇文夫人一愣。
玲珑赶快上前,“不瞒您说,她爹就是城北杀猪的。她在家平日里就帮忙杀猪,所以才练出如此强健有力的体格。”
“好了好了,看下一个吧。”宇文夫人心中暗道就算她再能生养,也绝不能给靖儿娶这样一个鲁女进门。
“娘不喜欢没关系,还有三个呢。下一个您肯定满意。眉目妖娇,风情万种,堪比飞燕在世。您看看。”
老夫人一看,这第二个姑娘乌发如云,美艳娇鲜,红裙粉罗,举手间尽露风情无限,看她这娇滴滴地行上一礼,“奴家给老夫人问安。”又转个身向宇文靖仁一拜,“奴家问相公请安。”声音嗲得像搁了几斤白糖一般,眼神飘漾,凤目勾魂,说不出个媚视烟行,妖冶夺人。
“你叫什么?家住何处?”老夫人心中忐忑,不会又是个杀猪宰牛的吧。看着倒不像,可也不像正经人家的女子。
那女子掩唇媚笑,不忘先给宇文靖仁来个飞眼才答道:“奴家花名挽霞飞,出身倚红楼。”
“倚红楼?”宇文靖仁轻挑眉峰。
老夫人忙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看了一眼一脸坏笑的玲珑,他无奈地如她所愿,终于给她一记白眼,略有些难以启齿,“那里是临安最有名的妓馆。”
“哟,原来相公去过。那有没有听说过咱们倚红楼最红的姑娘就是我挽霞飞呢?”挽霞飞手绢一挥,眼神一飘,媚态横生,只差没坐在他怀中要帮他倒酒了。
玲珑看得直黑脸,喂,这可不是在你们倚红楼!
字文靖仁眼角轻瞟向他那明里大方、暗里正狂饮醋的娘子大人,唇边轻漾一缕笑,答道:“虽不曾去,但也闻听过姑娘的大名。今日能在此处相见,还真是意料之外啊。”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她又嗲嗲地甩过一个媚眼。
“你是青楼女子?这可不行!”宇文夫人一听,有些急了。她虽然不坚持门当户对,也好歹要求对方家世清白,一介青楼女子怎能放她入门。
“哎呀,老夫人——”挽霞飞吃吃地笑道,“有道是英雄莫问出处嘛。”
嘿,她把这话用这儿了。老夫人脸色见黑,“玲珑,这是怎么回事?”
“娘,您别着急。”玲珑忙上前敲肩捶背,展现出自己的万种贤良,“这小老婆嘛,向来是以色诗人,不问出身的。俗话说妾者都是狐媚子,妖娇一些才更符合这侍妾的身份。”
“我不听那些,我们宇文家不论妻妾必须是良门女子,清清白白的姑娘!”
“喔……”玲珑状似失望地点点头,眨眨无辜的大眼睛,“那第三号也就不用看了……丁香,拿十两银子给她们。”
“为什么啊?”老夫人奇道。这第三个女子除了看起来难看点,到还算正常。
丁香一边塞银子打发人,一边回道:“夫人,这第三号是个寡妇。本来小姐说这寡妇才更会心疼男人,能照顾少爷才点她的。”
“对啊。”玲珑拼命点头,一脸认真,“可是娘说只能要清白的姑娘家,那这嫁过人的想必您又看不上,就干脆打发了呗。”
“你!”老夫人的脾气纵然再好也看出些端睨来了,“你到底是要给靖儿挑妾还是要气我啊!”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玲珑会受不了的。”
玲珑摇摇头,一脸的哀戚,摆出受气香莲的面孔,“媳妇是尽心尽力来挑选的,选不好,只能说媳妇笨而已,可不能怀疑我这金子般的心啊。”她拍拍胸口,誓表忠义之心,一边说一边把站在一旁抖如筛糠的贾姑娘拉上前。
“这还有第四位妹妹,她可是出身秀才之家,书香门第,温婉少言,娘看看嘛。”
老夫人上下一打量,呵,还真是个秀气姑娘,羞羞怯怯的,这才像个女孩家嘛。也或许是前三个太差的缘故,竟显得这个四号格外地好。嗯,身世也清白,人也白净,这个或许真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啊?”带了几分慈爱,老夫人问向这看来有点怕羞的姑娘。
“……”
咦?“你多大了?”
“……”
“你……”
“娘,不必问了。”宇文靖仁看不下娘亲一人演独脚戏,直接向丁香挥挥手,“快给人家十两银子,让人家回去吧。”
“那怎么成!”玲珑抱住贾姑娘的腰,状似亲呢,“我觉得这个妹妹很好啊。”
“你啊,别拿人家姑娘当你是的,吓着人家。”这个姑娘生性极为胆小,他有点看不下去,“快别难为她了。”
“难为?”玲珑瞪起眼睛,贤妻形象不复存,“玲珑为相公挑妾,尽心尽力,满临安的人都可以为证。好不容易精挑细选出四个来,你却都不满意!”
“你选的这都是什么人?”老夫人皱眉质问,“一个粗俗无礼,一个烟花女子,一个嫁过人的寡妇,这个又连句话都说不出。”
玲珑上前一步,背手朗朗道:“当初娘曾说过,玲珑七出犯者有四。一,不生养;二,不事公婆;三,多口舌;四,善嫉妒。玲珑铭记在心,朝夕不忘您的教诲。这四个姑娘,第一看来能生养,哪还管她什么气质,反正女人只要能生养,母猪都能变凤凰;第二个,妖娇善媚,必能讨相公欢心;后两个,一个能侍公婆,一个沉默少言,正好都补足了娘看媳妇不顺眼的地方。”
“你……”宇文夫人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她又道:“娶妾不外乎为生孩子,为私欲赏玩,为有面子,为侍候主子。玲珑挑出的几乎就是妾室的四个活样本,娘若觉得她们不好,试问娘又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来做咱家的小妾?又有什么样的好女子是真心甘做别人小妾的?今天,我招榜纳妾,门口排长龙,可是那些姑娘是为了什么来的?”
转过身,一指贾姑娘,“银子!是她们的亲爹老子妈为了银子逼她们来的。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谁愿意居于侧室和别人分享一半的丈夫!”
贾姑娘闻言竟嘤嘤地哭泣起来。
带着几分凌厉,玲珑望着字文夫人,“娘,您一生自觉幸福,是因为公公对您始终一心一意。您只生了靖仁一个,可公公并没有因为要开枝散叶、广壮门庭而娶小妾进门。您怎么忍心让玲珑夜夜得彻失夫之痛?玲珑承认今天的确是故意在演闹剧,可是,玲珑无论做了什么,还不是想和娘一样,一夫一妻,得享平淡幸福的一生。如果娘认定玲珑有错……”她忽然跪倒,双目却含着倔强,“玲珑宁愿被休,也誓不肯让靖仁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