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今天上哪吃去?”这是该社团“国际美食研究会”——他们自封“吃喝党”——问得最多的一句话,而且必然是见面第一句。
博斯表示鄙视,“除了吃你们还能想到更高尚的事情不——中国菜外国菜?”
有人要吃中餐,有人要吃西餐。
“西餐!”博斯决定了,当他从报纸上看到有的火锅店把客人吃过的底锅捞干净继续给下一桌客人食用时就决定一个星期之内都不提火锅。
接下来大家讨论吃哪国菜。
“墨西哥!”毛毛雄赳赳地说,“我一直很想尝尝墨西哥菜的滋味儿!”
“墨西哥是个没有挑战性的国家——我提议,今晚上主要攻打日本!敖带进攻烤羊肉串的小摊!”
“日本都让咱们攻了多少回了——有点创意吧!我喜欢浪漫慵懒的国家——法国!”E建议。
E的本名叫赵悲,他那“法国”两字刚一说出口,就被大家整齐一致地行了注目礼。
“咱们的经费连张去法国的飞机票都买不起。”
E陷入了沉默,他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
“行了行了,”博斯看不下去,每到吃饭时间帮中成员们就为了点芝麻大的小事吵得不共戴天,也不嫌丢人,“韩国菜,我想吃拌饭和烤肉。”博斯最后拍板。
“帮主,那家韩国餐馆是不是你们家亲戚开的?”E问,“你干吗老去照顾他们家生意?”
博斯盯着他,双手抓着扶手椅的把手——让人怀疑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抡椅子,“你付钱我付钱?”
每当帮主这么说的时候,大部分人便心知肚明:经费危机再度困扰着他。
“哎哎,又该干活了。”甜心揉了揉鼻子,“我倒是真想吃一两次法国菜的。”
“伟大的先知哲人曾经说过,”阿摆思索了一下,“包子有肉,不在嘴上。”
其他人自动忽略她,除了她的主人安菲。安菲怜惜地模了一下阿摆的头,“宠物啊,想吃包子就直说嘛,要豆沙还是三丁馅的?”
六个人霸占了店里最大的桌子,为了抢夺对着电视机的三个位子,博斯、E和安菲吵得不可开交。
“上次,还有上上次,都是你坐的这个霸王席!”
“我是帮主你们有什么意见?”
“少拿帮主的帽子来压人!”
“居然一连几次让我坐靠厕所最近的位子,你有没有良心?”
甜心无奈地看着两男一女骂街似的互指。
“你们别吵啦!对着电视机的正好是三个位子,你们三个人还不够坐吗?一个一个窝,有什么好吵的!”
三个人停下来,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背对电视机和最靠近厕所位子上的毛毛、阿摆还有甜心,心照不宣地咳嗽一声,落座。
按照老规矩,每人限点一个菜,博斯把关。
“大酱烤猪肉。”
“换牛肉。”博斯不是回民,他只是讨厌猪肉。
“紫菜包饭。”
“那个等下去大学后门吃,3块钱一盒吃死你,换烤八爪鱼。”
“土豆饼。”
“有没搞错你,同样价钱你居然要土豆饼不要海鲜饼?出去别到处跟人说你跟着我混的。”
“泡菜豆腐汤。”
“这儿不是有送的泡菜嘛,点10块钱的女敕豆腐汤就够了,自个儿加泡菜进去,爱吃多少加多少。”
“石锅拌饭。”
“多石锅两个字多10块钱,阿摆呀,你喜欢用石锅装东西,哥哥哪天专门买个研磨臼给你当饭盒哦。”博斯温柔地说完,一副斩钉截铁的表情,“折合两个拌饭!”
“帮主真是精打细算……”虽然纷纷抱怨,但是经济大权到底掌握在博斯手里,没钱就是翻不了身。
第1章(2)
店里的客人和服务小姐诧异地看着12号桌的六个客人在菜上齐后整齐地双手合十,嘴里振振有辞。
门口的风铃又一响,服务员们整齐划一地喊:“欢迎光临!”
“不客气,不客气。”廖思危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刚想探探情势就被这架势吓了一跳,“我、我只是路过想买个拌饭,你们门口牌子上写的是特价10块钱吧?”
“您请坐,喝茶。”
“不坐了,不坐了,我外带。”廖思危窘迫地盯着那雕刻精美的木椅,真高级的地方。虽然顾客大部分都是晴空学院里的学生,可是这群学生的消费水平能跟任何有钱人相拼。她的目光落到12桌上,突然一顿。
“小姐,一个拌饭,还要其他的吗?”
“呃……我还是在这里吃吧。”廖思危立刻改变主意,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博斯那个方向。
博斯嚼着大肉、喝着啤酒,满脸油光地对上廖思危专注的眼神。
停顿了两三秒之后,直到博斯慢慢停止咀嚼、忍不住伸出手来模模脸上,看是不是有什么异物。廖思危才仿佛被电击一下,眨巴着眼睛回到现实中,羞愧地别开头。
“帮主今天的魅力好大呀。”E惊诧着捅捅博斯,“不过帮主,这个就不要考虑了。你听听,‘你们门口牌子上写的是特价10块吧?’多明显,穷人家的孩子!哎……”
“她别着晴空的校徽啊,晴空也有穷人吗?”甜心凑上来,眯着眼睛仔细看。
“说得也是。”E若有所思,“起码我在这学校四年了,从来没见过哪个公子小姐进饭店关心特价的——难道她是生在富家依然节俭?那可更不能考虑,帮主!交往以后你没好日子过,这不许买那不能干。”
“胡扯,我看她很顺眼,不化妆皮肤还那么女敕,才是真可爱。”安菲横加干涉,“帮主,这个好。就算穷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肯定能做一手好菜!咱们以后不用花钱吃饭啦。”
杵在门口的廖思危完全不知道12号桌的讨论已经关乎自己,见他们不住地往这个方向看,还以为自己挡住了人家的视线,很自觉地往边上站了站,结果就站在了最不该站的地方——男厕所门口。
“真聪明,堵住男厕所!”E捶大腿,“这样帮主憋不住想尿尿时,就必须跟她搭讪了!‘小姐,可以让一让吗?’、‘哦,不好意思,当然可以!’这女孩有心机!”
一直置身事外的博斯忍不住举起手中夹肉的钳子,敲向E的脑袋,“以为人人都像你,故意进错女厕所还装痛心疾首样!你这败类!”
“什么?”甜心轰然起立,拧E的耳朵,“说!你偷看了谁?”
几大桌的客人一惊,廖思危也一缩脖子,怔怔地扫视他们。
“你别听他胡扯,我真是跑错了!”E痛心疾首。
“说,你偷看谁!”甜心手上更使劲。
“呃——是你。”E不得已,伸手指认,吃喝党们笑得不能自已。唯独博斯面不改色地扫荡盘内食物,脸上找不到任何出卖兄弟的痕迹。
廖思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博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和贪婪掠夺的动作,无论哪方面都和一般男人无异。只是不知怎的,廖思危觉得还有些什么隐藏的气质,让他感觉起来就是与众不同。
正如一道家常菜,不去品尝就不会知道它深藏其中的滋味。这个男人让她条件反射地想到的不是其他,正是麻婆豆腐。看起来好看,闻起来也好香,但不是人人都能吃惯,更不是人人都会做——货真价实的麻婆豆腐,不但要去除豆渣的涩腥味,而且酱汁还要完全渗透。要达到这一点,刀工、调料、火候,缺一不可。前后需经过多少道细致的工序,才能使这道寻常的小菜吃起来有不寻常的感觉啊!
而一个人呢,外表是刀工、调料是内涵、火候就是经历。只有当三者一样不缺,样样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有可能孕育出一个独一无二、值得品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