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的!”肖敏敏嚷嚷说,“难道真的坐到十二点?还有四个小时呢!”她拍拍站起来,“既然都坐满了那就干脆回家吧,去超市买点菜回去自己做饭好了。”
圣诞前夜,处处都是爆满,只有超市很冷清。她们推了小车,一边测览商品货架,一边说大后天的考试以及作弊的经典措施。
妍婴突然问一句:“敏敏,我是不是很贱啊?”
“然后那个学生就把小抄放在鼻子下面用力那么一指,糊满了鼻涕,这年头老师也不好当了,遇到这么贼精的学生——你说什么?”
肖敏敏反应过来,打量她一眼,说:“怎么,你才发现自己贱啊?”
妍婴不再说什么,拿一包火腿放进车里。
“我随口说的,你别当真。”肖敏敏见状不妙,急忙改口。
“哪有,你说得对。”她淡淡笑笑,翻看一下说,“我看差不多了,去结账吧。”
两个人,一只烤鸡,一瓶葡萄酒,一盘沙拉,必胜客外带的超级至尊。
“不撑死不归!”肖敏敏举杯,“反正今晚你也住我这儿了。”
“撑到死!”妍婴也举杯,“要不要把清平叫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你和他不是没什么了吗?不过你叫吧,反正我这破屋也就圣诞节热闹一下了。”
卫清平到的时候,肖敏敏已经喝得双颊鲜红。因为路不好认,妍婴跑到巷口等,才发现外面已经下雪了。
“对不起,出租不好叫吧?”她有点歉意,“这么心血来潮地就把你叫上了,早知道下雪的话……”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清平把保温瓶放在桌上,拧开,“我正在炖汤呢,天意。敏敏,你家的碗放在哪里?”
“我家哪有那玩意,你们就着瓶喝!”
她这租来的屋子实在简陋无比,能凑齐两人用的器皿已经不容易了。清平找了三个一次性的杯子,一边嘱咐着小心烫一边递出去。
妍婴笑着接过,肖敏敏已经开始喊烫啊烫。
“不是说了小心吗?”
清平无奈地掏出纸巾,“别喝冰水,喝了会起泡的,等它自然凉下来。”
妍婴端着杯子坐在转椅上看这一幕,笑吟吟的。
电脑因为一直没人碰,倏地跳到了屏保上,骤然的改变把她目光吸引过去,看来敏敏很迷神话时代,连电脑的屏保都用了这款游戏的。
拌词一行行地浮现,流畅优雅的楷书。唤不醒,当初红尘缱绻时;怎甘愿,绝情心伤又奈何。
湛朗在她感觉中,一直是高深莫测难以看透的,即使现在,她也猜不到当时他写下这句子时的心情。
在这半年里,她从来不以为他是爱着自己的。当他和清平一样付出感情的时候,她做出了明显的选择,她情感的天秤一边倒地倾向了清平,并且没有思考过是否公平的问题。
最后几句和前面的歌词间隔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浮现出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
我思君处君思我
但愿长醉不愿醒昔日柔情终成奢望。
第十章薰衣草·铃兰
薰衣草——等待爱情
铃兰——幸福重归
圣诞节的中午,萧权作为墨尔本当地最有声望的华人,在万寿宫里宴请自己的华人朋友。
萧家包下了大厅,二十一桌,座无虚席。
“怎么不吃啊?”
湛朗回过神,看一眼询问的父亲,顺手抽出面前的筷子,想起来什么似的,把筷子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坐在一边的萧权瞥过去,笑了,“原来还有刻诗呢。”边说边翻过自己的筷子来看。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好,好兆头!”
许多人笑了起来,“怎么以前都没发现到筷子上居然有刻诗呢。
“我这两支上边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呢,贴切。
“哈哈,我这两支上是‘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咬咬,看我的,‘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说这家餐馆的老板真聪明啊,这下不愁他的酒卖不出去了。
席间一片笑声,萧权兴致勃勃地问湛朗:“儿子,你那两支是什么?
湛朗抬起眼,一笑了之,合箸夹菜。
趁他去洗手间时,好奇心颇旺盛的萧权翻过筷子来看了看,是两句五言古诗,“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杜甫的《佳人》
萧权先念,再看,又思索,反应和湛朗如出一辙,一笑置之。
旁边的妻子不解,问:“怎么了,这两句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并无。”
“可你们父子俩笑得这么会心,是巧合?”
知子莫若夫,晓君莫如妻。萧权笑道:“你可知道这两句诗后面是说什么的?”
妻子便摇头,她虽然喜爱中国,但到底在澳大利亚长大,对古诗词并不是十分了解。
萧权说:“全诗要我背出来,也不大可能。但记得大概描述的故事。诗中说,有一位容貌超绝的美人,寂寞地居住在幽深的空谷。家道中落时又逢炮火,饱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一切都像风中摇曳的蜡烛。丈夫是一位轻薄男子,竟然另觅新欢。她不得不将珠宝变卖,用藤萝修补茅屋,寒风吹动单薄的衣裳,黄昏时分,倚着高高的青竹。”
他停了停又说:“有几句记得尤其清楚,比如‘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还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这两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是说,就连无知的合欢花都知道信守时间,朝开夜合;鸳鸯总是成双成对地雌雄相随,而我那朝三暮四的丈夫,却还比不上禽兽和草木。”
妻子沉吟几秒,说:“所以中国有句古话叫‘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嘛。我知道你的意思,阿朗这次回来,虽然什么也没提,但是做父母的哪能看不出来,一定是和妍婴出了问题呢。我想打电话去问问,可是又觉得阿朗做事很稳妥,相信他就不应该插手。”
“不插手不插手。我急一下总可以吧?”萧权连忙摆手,“那小泵娘真的很好嘛,人见人爱,钟奇跟我又多年交情,你说我该不该急!
一双手分别拍在夫妇肩头,“爸,妈,吃饭就吃饭,不要像小孩一样交头接耳。”
湛朗训教完毕,回身落座。刚才的对话八九不离十被他听到了,萧权懒得再顾忌,抽了他的筷子问:“儿子,你也知道做爸爸的关心你,你老实说,和妍婴的订婚究竟有没有出问题?”
湛朗很平静地把筷子从父亲手里抽回来,“出了又怎样,没出又怎样?”
萧权忽略一手的油腻,急忙说:“出问题了,自然是解决问题!’
湛朗看一眼筷子上的两句诗,心里顿生一丝歉意,低下声说:“对不起,爸。这个公公你是当不成的。妍婴她根本不喜欢我,她之前已经有男朋友了。”
“啊?”
“啊!”
两声分别来自十分失望的萧权和对儿子太有自信的萧夫人。
“不喜欢,那就是没缘分,可惜啊,真可惜。”
萧权这厢话音未落,萧夫人声潮迭起:“究竟什么男人,比我儿子还抢眼?”
“还不错,挺般配。”
萧权不死心地问:“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吃菜,别想了。”夹一筷子菜丢他爸碗里。
“真的没空子可钻?”
“吃吧。”又夹一筷子。
“所谓奇迹就是,坚持到成功为止所创造的结果……”
“你就吃吧。”萧夫人也听不下去了。
萧权还要说什么,及时住了口。一位穿着旗袍的妙龄少女端了酒杯加人三人中间,笑吟吟地说起敬酒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