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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反被无情伤 第11页

作者:季莹

上半夜,她依旧被揽在楚天漠的臂弯中。她背着他假寐,一方面诅咒他结实的双臂像条链子般紧锁着她,令她难以动弹;另一方面,她却又矛盾的贪恋着他的温暖。回想起和楚天漠相处的这数天,她发现他是个极矛盾、极难缠的人物。

他如谜,冷漠是他的面具,令许多人对他产生畏惧与顾忌。他也像道地的不法之徒,有形诸于外的乖张与暴戾之气,甚至好嘲弄与挑衅,然而,当他看着她时,花祈能感觉到那是个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楚天漠。

基于某些奇特的理由,她晓得自己迷惑了他。

教人感到挫折的是,六天太短暂了,她仍无法在他的盔甲上找到缝隙,无法说服他给予她帮助。

为此,她只好在有限的时间里自求多福!

到了下半夜,感觉他已松懈了她腰间的箝制,甚至在她身后轻轻地打呼,吐纳间还带些微酒气。

她斗胆地缓缓转身看他。原只想试探他是否真的睡了,不料却被他宁静祥和的睡态给吸引。

花祈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楚天漠,少了脸上那些愤世嫉俗与嘲讽严苛的线条,即使落腮胡仍在,却显得年轻许多。

月色灰蒙蒙地透进茅屋里,她晓得自己该拿了剑就尽快离开,可偏偏她无法不多看他一眼。她终于承认自己也被他吸引了,但她也晓得这份吸引是无望的、没有结果的。

他们只是错误际遇下偶尔交会的陌生人,一个是亡命天涯的土匪,一个是被掳的无辜女子,他们不可能有永恒交集的一日。

瞅着他颈际有力跳跃的脉动,她想着是否有朝一日,会在某市井街坊中听闻十恶不赦的楚天漠被送上行刑台的消息?而她无法想象……哦不!是不愿想象他跪立于行刑台上的模样……

楚天漠突然微微欠动,将她的神志惊回眼前。这回她没打算溜出他的臂弯,只是尽量不出声响的俯向他,小心翼翼地模索着他置于床沿的剑。她不断地想着,能偷到剑,自由就唾手可得了。

一丁点、一丁点儿,她的手滑过薄褥,直到触及剑柄,又一丁点、一丁点儿的往下,手握住了剑鞘。

但她没料到楚天漠的剑竟会如此沉重,半倾过身子,她使尽了吃女乃的力气将剑往上一提--一个宽阔的大掌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腕。

“傻瓜!”楚天漠低咒,他重压她的手腕,强迫她将剑放开。

花祈震惊不已、脸色泛白,因痛而松开手。“只是想借你的剑……”她试着解释、试着从他掌中抽回手,但他却怎么也不肯放。

“借哪支剑?这一支?”他将她的手按向身侧,让她微微触及剑身,而后,他又拉着她的手移向他的胯间,“或是这一支?”他意欲执行他的惩罚,直到她感觉到他的男性灼痛了她的手。

他好邪恶!花祈恨恨的想,受挫的呜咽同时逸出喉头。

“放开我!”她挣扎且挑衅的与他对视。

他瞇着眼,且像被火烙到般推开她的手。“剑是用剑者的生命,不论妳想借的是哪一支,恕我都难以答应。”

花祈的脸颊因他的轻薄烧得浑似漫天霞光,她直觉地想爬出与他共享的被窝,但他却将她硬按回草垫,手臂再次如温暖的链子般将她锁在身前。

她不仅束手就擒,这会儿,她是束手无策了!若说这是仇家兄妹布下的局棋,她也只能不顾一切的撂下仅剩的一个棋子。

“借我剑,放我走!”她殷殷恳求。“或者,你带我走,你带我上衙门、上知府、上任何救命之处,我一定不会说出你是仇家帮的成员。求求你,救救大伙,也救救你自己吧!我不信你真如仇家兄妹般的泯灭人性,不信你真的恶贯满盈,至少数日前的那一夜,你就为我违背了仇家兄妹……我确信曾见过一个好心肠,有血性的男子。”她哀求的目光直勾勾地探进他的眼底,期望能对他动之以情。

“忘掉那一夜。”他略过她的视线,神情转为严厉紧绷。“我从不随意更改既定的目标。该来的一定要来,它不会因为妳而有所改变。”

希望破灭了!他的意思极为明显,即使她真的迷惑过他、即使她曾在他心底有过一席之地,她亦无法颠覆或修正他那亡命之徒的身分与……宿命。

她沉默的将身一侧,背对着他,并在他怀中明显地退缩。

也许又是她那种绝望的模样儿再次逼出了他的感情吧!他愤怒的强迫她转身,用双臂困住她。

“不要在这一刻背对我!”之后,他又彷佛泄了气的球,以教人惊讶的温柔口吻说道:“只要我楚天漠还有一口气在,妳便不会遭遇妳所恐惧的,我发誓。”

他的誓言仍带有一丝冷淡的气息,唯其间夹杂的苦涩与感情,令花祈再度感受到那股想信任他的强烈渴望。楚天漠与她之间或许缺乏共同点,要土匪遵守誓言也未免像缘木求鱼,但奇怪的是,花祈信任他的誓言,真的信任!

第四章

之后几天,花祈便不再试着从楚天漠身边逃跑了!

一来是因为晓得楚天漠不可能放任她逃走,二来其实是她也打内心明白,逃,可能正如楚天漠所说的,是更早走入死路罢了。

可随着仇家兄妹与丝路商人的交易日愈来愈近,花祈的心情也愈来愈忐忑不安。偶尔,她也会瞥见不经意流露在楚天漠眉宇间的沉重。

花祈敏感的感受到,这几日里的楚天漠的确有些不一样,他经常若有所思,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当然,在仇家帮众前,他仍维持着孤僻、冷厉与淡漠的态度,但每当与她独处时,他会变得松懈,有较多的情绪表现,最教人惊奇的是,他甚至会与她谈论自己。

而花祈不否认,自己真的被如此的楚天漠所深深吸引。

像今晨,天方亮,发现彼此都醒着,她仍背对他,被他搂抱在胸前。

两人彷如难得寻到平静似的静默了一会儿,她才带莫名的伤感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女子,对你而言是种麻烦?”

“也许!”他翻身躺正,移开拘束她腰肢的手。“可我也遇过比妳麻烦千百倍的人物。”

“像仇家兄妹?”

“仇家兄妹是棘手,但至少我们在同一条船上。”

“他们是利用你!仇家兄妹逞凶好斗,总有一日你会落在他们手上,仇英就曾这么说过。”

“咱们这类亡命之徒,若不逞凶好斗,怕是活不下去的,妳说他们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利用他们呢?至于仇英……不过是喜欢对男人胡黏蛮缠的『白眉赤眼儿』(注:骂人的话,有猥贱之意),不足为惧。”

“是吗?”花祈微侧过身,盯着上方微朽的横梁。“可就算你不栽在仇英手上,也难保哪一天不会栽在官府手里。”

“妳想试着劝我弃暗投明、改邪归正?”楚天漠先是吃惊,继之露出类似嘲弄,又类似涩然的表情。

“总比被押上断头台好吧!”花祈情绪激越的道。“生命的选择有那么多种,难道这种食不安稳,睡不安寝的日子真值得你眷恋?”

“嘘--”他用一臂侧撑起自己,食指抵住她的唇间。“生命的选择的确有许多种,可既然我选择了它,便必须对它负责。”说这些话时,他又变回了楚天漠,十分莫测高深。

花祈瞅着他,再度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际遇塑造了现今这个男子?

“你做如此的选择,一定是有一场属于自己的争仗,告诉我那场争仗的事,我想了解。”她敏锐的探究道,绝望的想找出一条路径通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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