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雾庄水仙 第21页

作者:季莹

可能吗?她会在新婚的第一天就对眼前这个冷硬如石的男人产生感情?她再次晃一下头,再次后退一步,否定自己的感觉,并想转身逃走。

逃走!这是个值得深思再深思的字眼!而莊頤,不知是看出了她的迷惘,还是看出了她逃跑的意图,他很快的出声,那声音轻柔的有些反常。“我想为晚餐时的一些话道歉,事实上,我得承认我比你或任何人想像中的更喜欢你的同情。”

教人惊讶,他会道歉?他的眼中在一瞬间亮出一抹相当诚意的光华,但出现在他刚强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却又令他变得格外的危险与吸引人。

“为什么你会喜欢我的同情?”水仙自己感觉份外愚蠢的问。

“因为,同情在无私的前提下,便是爱。”他回答得极缓慢,且一字不漏的精密。“你在婚礼中说过的!”他强调。

水仙更胡塗了。“我不认为……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想獲得我的爱?”

“如果我说『是』呢?”他的表情相当不羁,那样子就像他只是在开一个试探性的玩笑。

“不可能!”水仙应答的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快,莊頤的说法的确吓了她一大跳。

“是不可能。”他用眼脸略微遮掩了自己眼里跳跃的光芒。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令他感觉十二万分的莫名其妙。

或许,一场冗长的婚礼的确足以弄昏一个男人的神智,再加上她穿着那一身端莊雅洁到与她形象不符的睡衣,真是教人想抓狂。他苦笑的想着,并突然感觉他额际惯性的悸痛又回来了。

他略显痛苦的重复:“是不可能!”接着他又神情暴躁的说:“但我不得不先跟你谈谈我们婚姻中的某些可能。”

“什么可能?”水仙问的好謹慎,她已被他脾气中的不稳定因子搞得像只惊弓鳥了。

“別把自己绷得像条瀕临彈性疲乏的橡皮筋,那令我感觉疲倦。”他让薩克斯风靠在自己身上,举手抚着太阳穴,真的一脸倦意瀰漫。

他实在是恶人先告狀,把两人的情绪绷得像条过紧的橡皮圈的人可是他而不是她,他的指控令水仙几乎想不顾一切的吼他一句“莫名其妙”,但他脸上所显现的那股异样惨白及经过压抑的疼痛感,令她不得不抱着护士的直觉与关照的本能问道:“你是不是人不舒服?”

緘默良久,他才心不甘情不顠的答:“头痛,车禍的后遗症。”

他的语气頗严苛,像另一种形式的譴责。水仙又一次被他的说法扎得有点瑟缩,但她旋即鼓起勇气,勇敢的提议做一种实质上的弥补。“我有个小方法,它或许能減缓你的痛苦,只要你愿意让我尝试。”

“有用吗?”他甚感怀疑。“如果是止痛药等等的,没必要,我多的是。”

“我保证不是。”她轻柔却肯定的答。

说着,她迈步离开她固守的、她认为最安全适当的立足点,静静的走向他的轮椅后面,在他还未不及说出任何一句反对话语之前,让手轻轻的触上他紧绷的额及柔软的发。

指压!她所建议減缓痛苦的方法竟是“指压”!

莊頤很诧异一个护士所能给人的惊奇究竟有多少?她不只懂得神话?还研究指压?

那和他印象中的黎水仙完全不同,他以为她哦!在她劲道适中的揉抚中,他忘了自己曾以为她是什么,他只能閤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神与头疼,逐渐散漫在她那有力却让人知觉温柔的抚慰中。

由他头的仰角,水仙得以瞧见他已闭上眼睛,他脸庞线条的放松,让他看来比平常时候年轻许多。他舒坦的表情,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她让自己的手略嫌大胆的延伸往颈脖子下的阔肩继续揉擦,他的肩是如此的寬,再加上隔着一层溜滑的晨褸布料,她不得不全力揉挤,直至她的手臂开始痠疲,额上香汗淋漓。

“加点指压用的香精油,效果可能会更好!”她抽了张面纸抹抹额际的汗,慶幸自己没有说出自己最初想说“把晨褸月兑掉,效果可能会更好”等等的话。那是一定,正常说来,应该没有人裹着衣服做指压,但是她不能对他做“果裎以对”的这种建议,那太危险了!她直觉知道,就算他没有圆房的能力(这是她无法得知的一点,他虽残废且过了近十年不近的生活,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性能力)。可是至少他还有嘲笑她的能力。

呀!一想到这个,她整个人就不觉浑身一僵,更甭谈要主动建议什么了。

然而,莊頤似乎天生就是个“猜心”专家(或者是误打误撞专家?),她的指压动作与声音才停顿,他就语带嘲弄的说﹕“我以为,使指压效果更好的方式绝对不止于加点指压用油。”接着他突兀的用手重叠在她的手上,更嘲謔的问﹕“你介意我少穿点衣服吗?”

水仙真的被駭住了!他想吓唬她,她知道。水仙更知道,今后在霧莊最明哲保身的生活之道是对他敬而远之。

她完全明白他的心态,在认定她是个“放荡”的女人时,他对她并没有多少尊重,他或许赞同他们的婚姻合同,但依他愤世嫉俗的个性,他绝不会放弃任何在口头上轻侮她的机会。

哦!可怜的黎水仙,她相信自己在霧莊静候莊琛另覓良緣的日子铁定要难挨至极。可是,她真的不以为然。她厌恶极了莊頤的嘲弄语气,更厌烦透了做无谓的逃避。她可不想每次在霧莊的哪个角落碰到他时,就活该像只被困在鼠笼里找不到出口的小老鼠般,被他犀利的言辞及逗弄的行为搅得狼狽困顿不堪。

是的,以水仙的聰敏,她很快的就弄懂在面对一个满脸嘲色、满心苦涩的男人时,最像样的武器是什么,那正是“大无畏的反击”。最好,能一拳打掉他的嘲弄,并一脚踢掉他的苦涩,反正这种男人本来就活得不太健康,就算残忍的多踹他一脚能让他生活的更像样,那又何乐而不为。

话说回来,不只他,她的損失也够惨重了。为了所谓的“偿还”,她先是赔掉了对上帝的诚实,继之赔掉了自己的婚姻幸福,她不认为自己还该赔掉往后的所有日子。

而往后两人能否心平气和的过日子,还得靠莊頤的通力合作才行。当然,她会把选择权留给他,看他是期望过平安喜乐的生活,或者只想把两个人都留在地獄里。

这份突兀竄入她脑海的意外勇气,令水仙收拾起残余的瑟缩。

“你看起来有精神多了!”她猛抽回被他覆住的手,后退数步回到她安全可靠的站立点──那和他至少隔了一段距离──感觉真的安全了许多。

“的确,一双女性温柔的手,比什么都管用!”他对她抽回手的剧烈姿态不予置评,但他盯着自己的手指问﹕“是什么动机使你去学指压?”

“这在我们的婚姻中并不是顶重要的问題,但我还是会回答你,”她抬头看他。“动机和刚刚我为你做的相同,它可以紓缓或移转一些病人的痛苦。”

“你的动机够诚实吗?”他審视她,问的十分露骨,显然怀疑她学指压的动机和放荡的动机有关。

“我一向诚实,只是你不信任我的诚实。”她更坚定的回视他。

他令人错愕的哈哈大笑。“错了,诚实是你唯一无法誇耀的事,今早的婚礼中,你对你上帝的立誓和你对莊琛的说法,是两则道地的谎言。”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