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开自己的手也推开美奈子火热的年轻躯体,扬之狼狈不堪的站至窗边,回头苦恼的凝视美奈子,诚恳的说:“美奈子,我们不能这么做,这样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不能,不能,在我面前,你老是扮演圣人。”美奈子眼泪再次迸出,恶狠狠的朝他低吼:“为什么你和裴烟如就能,和我就不能?是不是你压根儿就不要我?不然像裴烟如那种既干又扁的女人,又有哪点能吸引你?”
“美奈子,求你不要任性了,好吗?”用手指狠狠的刷过头发几回,扬之烦乱的说:“吵闹是于事无补的,夜深了,你先回房去睡觉,所有事情,我们明天再谈好吗?”
“明天,我们还有明天吗?”美奈子的眼泪掉得既凶又急,她凄惨的摇著头指出:“你一副想放弃我的样子,我们还有明天吗?”
“我不知道,现在,我真的无法对你或烟如保证什么?”扬之疲倦的揉揉眼睛,“目前我只打算等烟如生下孩子再做打算,目前,谁逼我做决定都没有用,这整件事,你说我自私也好,骂我无情也好,我们只有等待时间给我们一切问题的答案!”
“我想,时间的确能给你和裴烟如所有问题的答案。但我有预感,事情拖得愈久,就愈没有属于我的答案!你相信吗?我能预见裴烟如生下你的孩子时,你会是多么满足快乐于做一个父亲,你会更舍不得、更抽不开脚步回到我的身边。因为那时候,你们的人数已足够拍出一张教人既羡又妒的全家福了!那时候,你也根本不会记得伊藤美奈子这个女人曾在你的生命中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了!”美奈子悲哀的数落著。
美奈子那张一向活泼无忧的脸孔所流露出来的悲伤,的确比她在任性或撒赖的时候更深深的打动著他,这让他奇异的想起另一个时常温柔婉的却较多忧愁的脸庞。他不由自主的评估两者之间何者会更容易揪紧他的心?
然后他觉得自己做这样的评估是不公平的。他忧郁的想,也许今晚每个人都不够理性,他受高原希介的话影响太多太深,而美奈子所受的冲激又太大。今晚,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替未来下定论;未来,是永远无法预估的。
由窗边,他缓步走向美奈子,温柔的轻抚她白女敕的颊,深刻的说出他的观点,“未来,是谁也无法预先评估的。美奈子,夜真的深了,你也累了,就让我们暂且把问题留在明天吧,也许明天,会有明天的办法!”
也许明天,会有明天的办法!美奈子以为这是扬之的缓兵之计,但她也不是不能体会扬之英俊脸上所蚀刻的深深痛苦是真心的,她想,不论他曾做错过什么?她都无法不原谅他。
正因对他的这点挚爱,她也绝对无法眼睁睁的把他拱手让给裴烟如,他是那么的优秀,裴烟如那既聋又哑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也许明天,或许后天,她就能想到夺回扬之的方法也不一定,就像扬之说的:未来,是谁也无法预先评估的!
擦干眼泪,虽然是深夜,但美奈子仿佛看见一线曙光在朝她绽放,她回场之一个温驯的拥抱,点点头乖乖的退出扬之的房间。
门合拢后,扬之的感觉只是大战一场之后的疲惫。他拈暗抬灯,瘫倒入床。浑然未觉窗外曾经有一双美丽忧愁的眼睛,也因为正巧无法成眠而在他的窗外徘徊并由窗帘的倒影,看见了他和美奈子多次的拥抱与亲吻。
那双美丽忧愁眼睛的女主人没有等到美奈子的离去,她在扬之最后一次温柔捧起美奈子的脸颊时落荒而逃了!
逃向她暗沉、苦难的明天!
第十章
我终于知道--你只想要一个淡淡的黄昏,成双的脚印。
这个明天,对此刻正聚集在裴家的所有人而言,大抵都是一种煎熬。
清晨,每个人几乎部在熹光初露时就醒来。坐上早餐桌时,也许因为大多数人根本都无法入睡,因此黑眼圈,呵欠频频的大有人在。整个餐桌边的气氛尤其尴尬诡异。
伊藤美奈子虽然眼下也少不了一圈黑,但她却是桌边最神态自若、最健谈的一个,一顿早餐下来,她嘴不停话的朝扬之的母亲倪秀庸东问西问,一下子问凉拌海蛋皮的做法,一下子问鱼香茄汁的做法。而秀庸是处在一种莫奈她何的状态下,接受美奈子的殷勤询问:只因为来者是客,而美奈子又是那么兴致昂扬,秀庸柔软的心无论如何是无法狠下来泼美奈子的冷水。
扬之对美奈子的诡谲行径感觉相当错愕,他不明白从何时开始,一向极力主张女性远庖厨的美奈子会对烹饪产生兴趣?更奇的是,她会对一向认为烹调技术繁复,方法油腻的中国菜产生兴趣?他猜想,她是不是蓄意在巴结讨好母亲?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现象?
裴怀石和高原希介在餐桌边扮演著冷眼的旁观者,高原希介的旁观方式纯粹是带点无参与感的困惑与有趣。裴怀石即是一副想干预,又无干预能力的冷淡表情。
算起来,每个人都还算正常,唯有裴烟如,她的憔悴最明显,整餐饭,她只是漫无意识的用筷子翻搅著稀饭,在父亲裴怀石舀了一汤匙菜进她的饭碗时,她才记起要抬起眼睛对父亲迷蒙一笑。
那太过迷失的神情,总让裴怀石几乎要抑不下胸口的怒气,想飞快拨一通电话给在大阪的伊藤博昭,要他来领回他那专门破坏别人平静和乐生活的女儿。
称她是个破坏者并没有言过其实,才一夕间,她破坏了扬之和烟如好不容易建立起来,逐渐步上轨道的感情。才一夕间,烟如又苍白、憔悴了,甚至像只为了抗拒伤害而缩回壳里的蜗牛般瑟缩了。也在一夕间,扬之的神魂几乎全被她这个小魔女吸走,他又开始失魂落魄了!
懊死的!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来摆平这些不是人为足以控制的小儿小女的感情。于是,他只能摇头叹息,只能放下碗筷最先退回客厅抽闷烟。对他这样一个爱女心切的老人家而言,女儿食不下咽,他又怎有胃口狠吞虎咽呢?
可是裴烟如仍自觉自己是勇敢的。虽然打从昨晚起她就一直在避免接触扬之深幽的、若有所思的眼神,但她还是没有忘记在该微笑时微笑,该客气时就比手画脚客气一番,用最简洁易懂的方式和扬之的日本贵客们做最友善的沟通。
沉静是必要的,她必须沉静的接受扬之随时可能追随美奈子回日本的事实,也必须沉静的等待扬之来向她开口道别。
道别,或许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当美奈子偶尔用一种隐藏著敌意与不屑的眼神睥睨她时,她又充满无力感的希望那快刀斩乱麻的一刻快点到来。
幸好,扬之的另一位日本朋友高原希介,对待她的态度还颇真诚和善。而接下来的一天,她大概得靠著这点真诚和善,勉强支撑度过。
为了尽地主之谊,扬之向怀恩医院请了一天假。于是他们一行四人,再次来到裴烟如上次救人的美丽潭畔。
扬之对这里的风景一向至为推崇,他说这里的山不够宏伟,却十足像个母亲般静静的氲氤著一潭清澈明晃的潭水,真教人心旷神怡。烟如曾经想取笑他,清澈明晃的潭水可也得需要人们用心去保持,可是后来她作罢了,因为这里的风景的确无可厚非。浑然天成的山景,光可鉴人的潭水。今天又多了另一幅人间景致--手挽著手,十足一对亲爱情侣样子走在前方的夏扬之与伊藤美奈子及走在后方略显尴尬的高原希介,还有情绪相当低落,百无聊赖的裴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