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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剧爱情 第17页

作者:季莹

他就著小夜灯注视她,她的棉睡衣十分端庄保守,领子几乎高到卡住她的小下巴,不过她眼中那簇跳跃的温柔光芒深深吸引著他。

仿佛警觉到自己瞪她太久,他磨起眉,顺手抓起小茶几上的纸笔感觉烦乱的询问:“为什么没吃?”

烟如觉得他开始像个逼迫病人就范的医生了。她微笑,却笑出了另一阵咳嗽。

急促的移位至她身畔,扬之轻拍她太过纤弱的背脊,等她顺过气后,他倒了杯开水示意她和药服下。

“谢谢你,一直想避免吵醒你,结果还是吵醒你!”她很痛苦的吞下最后一颗药丸后,愁眉苦脸的在纸上道歉。

“不客气!”扬之自我嘲解著:“你吵醒我是应该的,谁让我天良泯灭的让你睡小沙发,才害你得了重感冒,你吵醒我对我而言只算是小报应!”

“那么不论睡小沙发或得重感冒对我而言都是个大报应了!”烟如垂下睫毛,寂寞的微笑著。“谁让我老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她终于懂得什么叫‘后悔’了。扬之在心中嘲笑。只是她病恹恹的模样,让他不忍落井下石。他只是很淡然的问:“你一向都只懂观照别人的心,却老是忘了观照自己的心吗?”

扬之的问题教烟如一愣,好半晌后她才答:“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我是个听障者,但我却敢肯定我一直洞悉著自己生命中的‘重’与‘轻’。像我与父亲之间的彼此看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因此当我观照他的内心时,相对的也同时观照了我自己的。”

“例子举得很好!”扬之先是夸赞,继而嘲弄:“不过我想我大概正是你所谓的生命中之‘轻’吧?”

“不对!”烟如很快的否认。虽不懂他想证明什么,但她还是坦白的写著:“不论因缘的长短,我还是很看重人与人交会时的情分。也许一年半载后秀庸阿姨和你都将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但既是我曾看重过的,不论时隔多久,那种因缘与情分都将长存久在,不可磨灭!”

“气度很恢宏,”扬之一时也弄不懂自己是赞美抑或是挖苦,他泼她冷水似的摇动笔杆释放自己的看法:“只是你太小觑了人类的贪嗔之心,受憎之苦,人们因一点利害关系而反目成仇的机率很高,这点你不能否认。”

烟如终于弄懂了扬之的言下之意,他在预言他们做不成夫妻之后可能反目成仇。烟如无言以对,她不能否认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然而‘反目成仇’这种字眼让她全身起了寒颤;可能……但这是最差劲的结局。

她的沉默引起扬之的不安,他有点无法透视她情绪的尴尬,想转移话题,一个更不安全的话题却不受控制的跳出笔尖:“我一直很好奇,你写在我的旧照片中那两句‘除了信仰,无法解释我的等待’中的‘信仰’指的究竟是什么?”

温柔的眼变仓皇了,她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沉吟半晌,她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意思是‘心’。

扬之点头,继续犀利的笔随意走:“那么,你的‘心’信仰的又是什么?”

他可真是咄咄逼人啊!她想。注视自己手中的纸笔许久,她才犹豫的写著:“那不是你会喜欢的字眼。但如果你真有这种好奇,我可以对你坦白,我的心信仰的是一种‘成熟的爱’。”

“什么是‘成熟的爱’?”扬之更好奇了!

她微合著睫毛苦笑一下,佩服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功夫。“我一直很欣赏德国著名的心理学家佛洛姆的一段话:不成熟的爱,所遵循的原则是‘因为我被别人爱,所以我爱别人’;成熟的爱,所遵循的原则是‘因为我爱别人,所以我被别人爱’。我想一个懂得施比受更有福的人,就拥有‘成熟的爱’,而我‘衷心’希望自己能做到完全信仰‘成熟的爱’。”

扬之深思了,他实在很惊讶,在她那小小的脑袋瓜里收藏的竟是如此深奥的思绪,而她的宽大几乎要令他愧疚起来。“我恨遗憾!”他写。

“遗憾什么?”烟如一脸不解。

“遗憾我没能更早熟悉你、了解你,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他的表情很衷心。

“可爱?!可怜没人爱吧!”她用出电视上学到的一些句子来嘲弄自己,然后有点悲哀的继续挥笔:“我想,该遗憾的是我,在男女的感情上,我还是没有办法达到‘成熟’的境界,虽然我极力要求自己做到‘因为我爱别人,所以我被别人爱’,但讽刺的是,本来我该爱的男人已爱上另一个女人,我就不知道自己该再怎么‘爱’下去了!可能,我是唱足了高调,也可能我是在抱怨,想来,我确实是仍有许多未成熟的矛盾个性。当我得知你--我等待了九年的未婚夫--另有所爱时,我脑中虽很空白,却直觉的要求自己不能怨恨。但事实上我卑劣无望的心是一直在抱怨上苍,祂让我为你等待多年,却让你和美奈子小姐相处多年,你们因此发展了‘爱’,而我获得的却是落空的‘等待’!”

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后,她捂著嘴轻咳几声,瞥了扬之那专注却没有表情的脸孔一眼,她突然警觉到自己写这么多,或许只会破坏两人好不容易建立的和谐关系并徒惹他的不快。她边咳边飞快的、不自然的写著:“抱歉,我知道我不该再拿这些事情来烦你,人生有些注定的确是没有道理可循,你愿意用你的一段时间和精神来协助我处理并完成爸爸的心愿,我是衷心、诚恳的感激。”

臂察著她不客气写下心声之后却突然变客气的表情,扬之感觉更惭愧了,她仿佛很害怕他生气或拂袖而去。我看起来这么气量狭小,不近人情吗?他自问。应该是的,他自答。而为了避免她无时无刻把自己弄成一只害怕得罪他的惊弓之鸟,换上一副截然不同的脸孔是当务之急,他既泰然又和颜悦色的在纸上振笔书写道:“许多事,该抱歉、该感激的都是我,让你父亲在生前完成心愿,更是我应该做的事。”

这些话连扬之再回头看她时,都感觉自己虚假的可以,可是它似乎很能安慰烟如那该复杂时复杂,该简单时简单的小脑袋瓜。

瞧,她正用一种被笼络过了的憨态,笑容可掬的写:“你更应该做的事是,上床睡觉去,并把我的临时床铺还给我。”她指了指他一坐著的沙发。“而不是让我们像两个疯子般,半夜在这里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扬之懂她是故意把她刚刚说过的那些心声淡化,而她过分泰然的姿态令他突起了开玩笑的兴致,他作弄的微笑著写:“我建议你和我一同上床去睡!”

烟如一脸脑筋转不过来的神情。

“避免你继续感冒!”他写,并且不由分说,没有制止自己冲动的连人带被子抄起她,像抱一个孩子般,她轻盈的令他一惊!

呆若木鸡好半晌,她才记起要攀住他的脖子以避免自己摔下去,等他把她放在床铺的右侧时,她早已颜面通红并暗暗庆幸自己的睡衣够保守、够端庄。

她等脸上的烘热稍退之后,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手唇语并用的比著:“你可能会被我传染感冒!”

“保证不会,我免疫力很强。”他一语双关。按著他由橱柜里拖出另一床羽毛被细心的为她盖上,再找出另一件毯子放在床中央画清楚河汉界,在临关上大灯前,他递了一张纸片给她,上面写著:“朋友,你的感冒让我很‘感冒’,如果你不想我也感冒,请赶快治好你的‘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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