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空气闷得窒人,唯闻两人沉重的喘息声。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粗声开了口,“开出你的条件!”
“什么条件?”她不明白。
“那个什么『桃色关系法』!”他咬著牙,语气极度懊恼,“告诉我里头都有哪些该死的规则!”
她身子一凝,半晌,总算扬起雪白容颜,茫然望向他紧绷的侧面,“什么意思?”
“告诉我你的游戏规则,我奉陪!”
“嗄?”
“要送花送到你点头为止,是吧?可以。要每个礼拜五晚上到EnjoyLife报到?没问题。总之你开出条件来,我照办!”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意思难道是……他要追她?
汪明琦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
他蓦地转过头,两束喷火眼神射向她,“说啊!你的规则到底是什么?要怎样才能跟你交往?怎样才能追到你?”
“你……你不是认真的吧?”她语气仓皇,心跳快得几乎迸出胸膛,“贤禹,别……别闹我,你不可能……”她蓦地一顿,惊慌地瞪视他朝她逼近的俊容,炽热的鼻息压迫她全身,令她动弹不得。
“你要一个坏男人是吧?我可以给你!”狂肆的宣言震荡车厢内稀薄的空气。
她无法呼吸。
他疯了。
原本以为殷贤禹那晚的宣言只是一时负气,直到他连续三个周五晚上都出现在店里,汪明琦才确认他竟是认真的。
疯狂的认真。
她不懂,他究竟是基於什么样的心态成为她的追求者之一。
仰慕她吗?不可能,她确定自己不曾在他眼中看到其他男人对她那种近乎盲目的迷恋。
作弄她吗?也不是,他凝望她的眼神凛肃而执著。
那么,是为了导正她了。
思索许久,汪明琦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她想,他或许再也看不惯她如花蝴蝶般周旋於各男子之间,他怕她迟早有一天被像艾柏亚那样表面和善,内心冷血的大野狼给糟蹋了。
为了防止她落入坏男人的魔掌,他不惜主动成为她的护花使者。
是这样吧?
所以他才每个礼拜五晚上都出现在这里,甚至平常日的深夜,也偶尔能见到他独坐角落的身影。
“殷贤禹怎么回事?”最近与董湘爱正式展开交往的酒保徐浪远也注意到了异样,瞅了个空档悄悄问她。
她假装漫不经心地耸耸肩。
“他不像是那种爱混夜店的男人。瞧他以前正经八百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挺排斥这种地方的。”徐浪远撇撇嘴,虽不是有意,但他提起殷贤禹的口气总有些酸。
也许是因为他太清楚他的女友与殷贤禹之间那种青梅竹马的默契。
“……该不会是因为湘湘拒绝他的求婚,他大受刺激,性情大变吧?”远眺一眼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啜著白兰地的殷贤禹,他警觉地蹙眉。
见他满怀戒备的神情,汪明琦不禁微微一笑,“你怕他终於觉悟,决定跟你竞争湘爱吗?”她逗他。
“我才不怕,”徐浪远语声清冷,“他早已经出局了。湘湘根本没爱过他。”
“就算她对他一直只是对哥哥的崇拜与仰慕吧,贤禹对她而言意义仍然是特别的。”
“……我知道。”徐浪远用力摇著调酒杯,不情愿地承认这点。
“如果不是他有风度地退让,你不会那么容易追到湘爱。”
“我知道。”调酒杯在吧台上敲出清脆声响。
“如果他还不死心……”
“够了吧?明琦,”徐浪远截断她的话,眼色阴沉,“你还要整我到什么时候?”
知晓眼前的男人已被她捉弄到烦躁的极限,汪明琦聪明地抿唇,明眸闪过一丝淘气。
只是这样的淘气在看见一个送花小弟捧著一篮妆点得素雅端丽的花篮走进店门时,便迅速敛去。
是风信子,而且还是粉色的。
粉色代表浪漫的仰慕--他有意捉弄她吗?
汪明琦轻轻咬唇。
“请问是汪小姐吗?有位先生送你花,请签收。”小弟将一枝原子笔以及签收单递给她。
她默默签名。
“谢谢。”
小弟离去后,汪明琦先是怔怔注视花篮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调转视线。
角落的殷贤禹举起酒杯,半嘲弄地朝她一敬。
丙然又是他送的!
她咬牙。上上礼拜、上礼拜,他都各送了一篮风信子,一次以紫色为主,一次是纯洁的白色。
这回,是春天的粉色。
“你喜欢风信子吗?怎么最近老有人送你这种花?”一旁的徐浪远没看破端倪,好奇地问。
“是我最喜欢的花。”她低应。
风信子,从十七岁那年生日收到他送的种子,亲手种出一盆生命力蓬勃的花朵时,她便爱上了这种花。
别的男人也许要猜上十次百次才送对的花,他第一次出手,便正确无误。
他模透了她的心思,很得意吗?
这样讥讽别的男人送花的行动,很有趣吗?
将花篮交给店里一个男服务生,嘱咐他收到她的办公室后,她拂了拂深紫色的裙摆,盈盈移动。
空气中,隐隐约约起了一阵骚动,男人们都屏住气息,等著今夜打扮得宛如天仙不凡的美丽店长前来与他们打情骂俏。
可她却没有在任何一桌停留,坚定的媚眸早已锁定目标。
谁是本周的幸运儿?谁能有幸得她钦点?
男人们窃窃私语,几十道好奇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她步履却仍从容,丝毫不为所动。
紫色裙摆拂过某一张玻璃桌时,一个男人忽地伸手握住她的藕臂。
她回眸。
是艾柏亚,热切焦急地望著她。“明琦,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浅浅微笑,“我最近比较忙。”
“我知道你忙,我也忙。”他站起身,以高大的身躯留住她的步伐,“可是只是一通电话的时间,你也不肯为我拨出来?”
她不语,微笑依然清浅,明眸澄澈清透。
这是拒绝的表示,她正礼貌而客气地暗示他,他已经被排除在名单外了。
他明白的,聪明的他应该跟其他没希望的男人一样自动退出,就算再不甘心,众目睽睽下他也只能保持风度。
他放手,看著汪明琦走向角落那个气质儒雅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异芒。然后他扭头,大踏步离去。
他的离开并没引来太多注目--战败者的落寞退场不值得多费心思,众人关心的是异军突起的挑战者。
他们盯著殷贤禹。
“所以,我及格了吗?”装作不知道自己已成为店内焦点,殷贤禹闲闲仰起脸庞,笑问汪明琦。
“你说呢?”她不答反问。
“我已经打探过你那套『桃色关系法』的游戏规则,似乎挺复杂的。”他似笑非笑。
“细则很多,你记得起来吗?”
“我妈妈是律师,我从小耳濡目染,对记诵这些有的没的条文,还算有办法。”
“你做得到吗?”
“如果我违反了任何一条,你尽避像拒绝其他人一样把我三振出局。”俊唇淡淡扬起三十度,“我有心理准备。”
“那最好了。”她嗓音轻柔,瞥了一眼鹛腕上的名牌手表,“我现在要回家了,也许你可以从送我回家开始。”
“那合规则吗?”他挑眉,“据我所知,你的追求者只有权利在礼拜六晚上接近你,而今天是礼拜五。”
“规则是由我来定的。”她微分樱唇,学他挑起三十度的笑意。“走吧。”
就这样,汪明琦穿上服务生递来的黑色长风衣,和殷贤禹并肩走出EnjoyLife亮著霓虹的玻璃门。
心韵紊乱的她其实并非如表面上那么镇定的,她明白自己这次挑选的游戏对手很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