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冰雪初融 第18页

作者:季蔷(季可蔷)

她凝视他,良久,终于再也忍不住,“我想问你,从前为什么经常派人暗中破坏龙门的毒品交易?你……其实一直想毁了龙门吗?”

“……没错。”

“可是你是龙门少主!”

“我憎恨这样的身分。”他蹙眉,语气虽仍和缓,可寒蝉已能敏感地自其中察觉一股浓浓厌恶,“妳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来不曾以黑帮少主的身分为荣。”

她更讶异了,“你--”

“知道你的父亲是靠着杀人放火、贩毒走私才能成就这么大的权势你会高兴吗?知道你自己之所以能那么养尊处优、受最好的教育、过最好的生活,原来都是因为压榨自已可怜的同胞所得来的金钱会令你觉得荣耀吗?”他涩涩苦笑,“我早知自己罪孽深重,也从来没想过要继续发扬这样一个堕落的组织,多年来我想的、我做的,都是为了要毁掉这令我深深厌恶的黑帮组织!”

“楚行飞,你--”她望着他,心脏蓦地一阵紧揪。她曾经那么恨他的,曾经因为他父亲杀了自己的家人也连带恨上了他,可他原来……原来也为了自己的身分深深痛苦。

她对他的恨,原来只是一场无理的执念……

那长风呢?一念及此,她倏地心脏重重一抽,一股寒意跟着窜上脊髓。知道自己多年来原来一直恨错了、怨错了自己最亲的弟弟,又会是怎样一种可怕的自责?

敝不得那晚他会坚持走进那栋大楼,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是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啊

***

雪,静静落下,轻柔地、优雅地,缓缓覆上她的发、她的额、她的鼻、她薄巧好看的菱唇……漫天雪花静静落下,固执地攀附她清冷的容颜,轻缓地,在她发际、颊畔抹上苍白雪妆,掩埋她的容颜、她的身躯--

包里她的细雪,白里透红。

是血--寒蝉的血,她鲜红微温的血。

血与雪,雪与泪……

泪,好久没流了,他以为早已干涸,却原来还懂得泉涌。

泪,早就不该流了,因为没有人会替他拭去。

他早该忘了笑,也没了泪--从在爱尔兰那个暴风雨夜,他因为饥寒交迫而晕过去开始,从他好不容易逃到美国、却被迫保护他最恨的弟弟开始,从他第一次杀人开始……

好重好重的罪,好深好深的疲惫--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寒蝉!”自喉咙逼出的是痛彻灵魂的沙哑吶喊,蔺长风眨眨眼,不明白自己为何从冰寒的梦境里醒觉,出口的会是她的芳名。

他茫然地躺着,茫然地瞪着天花板,直到蓦地警觉到原来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影,一个他曾经深深爱过、也深深恨过的男人。

Gabriel--行飞

他倏地直起上半身,瞪着胆敢趁他入睡时悄悄潜进他房里的弟弟,“你怎么在这里?”

对他凌厉的瞪视楚行飞丝毫不以为意,嘴角仍是噙着淡淡笑意,蓝眸闪着类似调皮的璀光。

“我来通知你,寒蝉醒了。”

“什么!”蔺长风惊喊一声,立即翻身下床,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的结实身躯直逼楚行飞,“她怎样?还好吗?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很好,刚醒来不久。”看着他这副几乎可以用焦虑来形容的慌乱模样,楚行飞晶亮的蓝眸闪过若有深意的光芒,俊容却不动声色,一面递给他一套干净的休闲服,“穿上衣服。”他淡淡说道,阻止差点就直奔门屝的蔺长风。

后者步履一凝,纵然有片刻的羞惭,线条分明的脸孔仍是平静无痕,一贯的阴沉无表情。

他抢过楚行飞手上的休闲服,匆忙套上,动作虽急促,却仍有条不紊,仅花了五秒着装的修长身躯,看来竟该死的优雅。

楚行飞看着,不禁微微嫉妒,但只一会儿,他便潇洒地耸耸肩,“她身子还很虚弱,小心别刺激了她……”叮咛的言语还来不及追上蔺长风,那如豹的优美身形早离开了他的视界。

懊死的神剑!动作果然惊人的快!

他想,半懊恼半钦羡。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干嘛动作那么快呢?虽说他一向拥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美名,可也不必那么匆忙嘛。

莫非--

想着,双唇忽地逸出一阵朗笑,蓝眸跟着掠过一道难以形容的复杂辉芒。

***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乍见蔺长风狂风般卷进她房里的身影,寒蝉没有太多惊愕,反倒是美眸在迅速流转过后,黛眉轻轻一颦。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在床畔一张椅子落坐,星目一瞬也不瞬地瞧着她。

她一怔,被那两束深沉而意味深长的眸光烫得脸颊一热,心跳也失了速,只得强迫自己深呼吸,视线落定他仿佛好几天没刮胡子的下颔。

“你没睡好吗?”

“……我很好。”

“那怎么看来如此憔悴?”

“憔悴的人是妳!”反驳她的嗓音微微粗鲁,蕴着浓浓不耐,“妳受了重伤,又昏迷了好几天,现在脸色看起来该死的苍白!”

“是吗?”寒蝉涩涩苦笑,她本来面色就偏白,再加上重伤未愈,现在肯定难看得像鬼一般了。她低眉敛眸,直觉地想逃开他打量的目光。

“要不要吃点什么?”他突如其来地说,语气仍是粗鲁。

“吃?”她一愣,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胡说!妳昏迷了好几天,肚子肯定饿了。”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我去弄点东西给妳吃。”

“你--”她愕然启唇,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他旋风似地卷出她的房门外,彷佛逃命似的。

他就这么怕见到她吗?因为不晓得该对她这个“救命恩人”说些什么?

一念及此,她幽幽叹息,心脏微微一拧。

其实也不必特别说些什么的,她无意仗恃自己救了他一命便求他感激,他大可以像从前那样对她。

他是主子,她是属下,就这么简单而已。

属下护主,天经地义,他又何必觉得欠她恩情呢?

她朦胧想着,再度轻声叹息,不一会儿,便见蔺长风捧着个托盘进门,也带进一室食物香气。

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捧进来的东西--一碗色泽可人的清汤,以及一副白瓷汤匙和碗。

“这是什么?”

“用整只鸡熬成的鸡汤。”

“鸡汤?”愕然望向他,“你熬的?”

“怎么可能?”他紧紧皱眉,彷佛觉得她问得可笑,“是艳眉准备的。”

戚艳眉为她熬鸡汤?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寒蝉轻咬下唇,说不清那忽然泛过心头的复杂滋味是什么。

“吃一点吧。妳身子还很虚弱,只能吃这种流质食物--”蔺长风一面低声说道,一面重新在床旁落坐,捧起汤碗,执起汤匙,轻轻舀了一匙,然后小心翼翼地吹着。

寒蝉瞪着那根试图送进她嘴里的汤匙,“你做什么?”

“喂妳喝汤。”他淡淡地说。

她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妳可以自己来吗?”

“我……当然可以……”她微微结巴。

“妳拿不稳碗。”他提醒她,“妳手臂上还绑着绷带呢,感觉不到吗?”

“我--”寒蝉瞪向自己层层包里绷带的胸部与手臂,倏地哑口无言。

“在妳伤没好以前,我都会喂妳吃东西,免得妳不小心牵动伤口。”他语气淡然,彷佛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她紧紧咬牙,心海掀起波涛汹涌,得费尽全力才能保持面无表情,“你以前不会这么做的。”

“那又怎样?”

“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你才这么做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