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在一切结束后,我一定会为妳找一门好亲事。”
好亲事?
“什么……什么意思?”
“结婚啊。妳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吧?”他淡淡然地说,仿佛正在说一件再平常也不过的事,“女人毕竟还是需要一个宠爱自己的男人。”
他要把她嫁掉?他要赶她……离开他身边?
极度的失望蓦地漫上寒蝉胸口,像千万只虫,扰人地啃噬着她的心脏,弄得她强烈发疼。
她暗暗握紧双手,拚了命匀定紊乱的呼吸与心韵。
开口时,已是一贯的平静淡然,“有谁会要我?”她低低地自我嘲讽,“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除了玩枪,什么也不会的女人。”
她自我嘲谑的话语似乎令他很感冒,蓦地拍案拧眉,“谁敢瞧不起妳?”
“不是瞧不起,是不喜欢。”
“他们敢不喜欢妳?”他为她这样的想法暴怒,灰眸掠过危险的光柱,语气亦粗鲁起来,“任何一个被妳看上的男人都该觉得三生有幸!”
包括你吗?
她凝睇他难得失去冷静的俊容,心脏是感动也难过地揪紧。当然不包括他,可她不该强求,他能如此维护她已是相当不易。
他没有灵魂,没有心,没有感情,不可能爱上任何女人,更别奢望还要他去“宠”一个女人。
他不要她永远跟在他身边,也永远不会爱上她。
他不会为了任何女人而心动--
***
她错了。
他还是会为女人心动的,只是不是她,或任何一个曾与他来往的女人。
他心动的对象是她怎样也料想不到的人物
戚、艳、眉。
她从来不曾料想到这个具有轻微白闭症的女人,竟能够打破蔺长风冰冻的心房一角。
戚艳眉看来只是个天真到近乎无知、纯洁到近乎愚蠢的女人,可没想到她看着人时,眼眸会如此深邃透彻,彷佛可以看这一个人的灵魂。
而她清浅的、有些紧张的微笑又是如此无辜清纯,如此足以动人心魂。
就连寒蝉,也常常为了她偶然的笑容而失神。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微笑,一个人怎能笑得如此真、如此纯、如此甜蜜?
她好羡慕戚艳眉能那样笑,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那样笑过了,也许是从她父母双亡的那一夜起……
“他们为什么叫你『苍鹰』?”戚艳眉的嗓音柔柔地在室内回旋,像最优美动听的弦乐。
寒蝉凝神,眨了眨微微迷蒙的美眸,焦距由久远之前回到眼前清雅细致的纯真容颜上。
那张容颜的主人并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只专注地看着蔺长风。
后者正坐在一张舒适的沙发椅上看书,听闻戚艳眉突如其来的询问,扬起一张俊魅脸孔,直勾勾地瞧着她。
“苍鹰?”
“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叫你?”
“妳认为呢?”凝望着她的灰眸有一股浓浓兴味。
“我不知道。”她一本正经地摇头,“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
“那我像什么?”
“我觉得你像--”小巧的容颜微偏,专心想着形容词,“也许像一只豹?”
豹!
寒蝉倏地一凛。
“豹?”蔺长风挑起浓密的剑眉,跟她一样惊讶,“妳觉得我像豹?”
“嗯,你的动作、还有你走路的样子……很优雅,可是也很危险--”
“妳懂得什么叫危险?”低沉的嗓音听得出有一丝逗弄的意味。
寒蝉心一紧。他在逗戚艳眉,他……竟然也懂得逗一个女人!她茫然地想着,看着他微微弯起、似笑非笑的唇角,心脏不停揪紧。
而正对话的两人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仍是你来我往。
“我懂。行飞教过我。”
“行飞?”
“他教我怎么样分辨一个人的情绪……”
“看来我这个弟弟还真教妳不少东西呢。”
“是啊,行飞是好人。”
“是吗?”
“嗯。”
“那妳觉得我怎么样?”
“你……应该也是好人……”
被了!她听不下去了!
强烈的火束蓦地在寒蝉心底燃起,她迅捷旋身,飘然离开空调和暖的客厅。
直到落定室外庭园的身躯在秋夜沁凉的微风中轻轻一颤,心底的火苗才缓缓熄了。
她扬起头,明眸凝定天际皎洁半月,思绪千回百转,直无安落之处。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在愤怒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现在在伤感什么,只晓得胸腔涨满的复杂滋味已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诠释。
也许当这一切结束之后,她真的该走了。
她想,深深叹息,轻柔的步履踏着月色而行,逐渐转进庭园深处。
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蔺长风心中是占有特别的地位的,至少他从不允许别的女人在他身边亦步亦趋。
他也从不留别的女人过夜,唯有她能打破此惯例,从两年半前第一回与他上床,他从不让她在亲热过后立即离去。
他总要紧紧地抱着她,直到天明,直到天明后他从一个热情如火的情人再次变回冷血无情的主人。
她一直以为她是特别的,一直以为自己跟其它那些来往于他身边的女人不同,可原来她从不曾在他心房占有特别的地位。
他从不将藏得最深的心事告诉她。她只知道他恨楚南军、恨楚行飞,却从来不晓得原来楚行飞竟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可戚艳眉却知道,她竟知道!
她说他小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哥哥,拚了命保护自己的弟弟,所以肯定不是坏人。
她说他一定是跟弟弟有了误会,两人的感情才会变得如此冷淡。
可她不知道,蔺长风现在一心想报复自己的弟弟,甚至趁着楚行飞去加拿大期间邀请戚艳眉来这儿作客,借机培养两人的感情。
他根本想毁了楚行飞,夺去他最钟爱的女人!
威艳眉完全不知道长风对她的居心,还傻傻地拿他当楚行飞的哥哥看待,她根本看不透那个男人……
可那又怎样?她不也一样?
一念及此,寒蝉不觉嘴角一撇,扯开自嘲的弧度。
她以为自己比戚艳眉高明多少?至少人家还知道他跟楚行飞是两兄弟,而她呢?根本一无所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身边最了解他的人,以为自己是唯一能感应他真正情绪的人……原来根本不是!
原来他最在意的人不一定是她,原来他也有可能对一个女人动心,原来他也懂得逗弄一个女人、也懂得露出浅浅淡淡的微笑。
原来,她从未真正懂得他--
她深呼吸,墨睫一落,挤出两滴晶莹泪珠--
“她在哪里?”
急切而焦虑的嗓音唤回她迷茫不定的心思,寒蝉眨眨眼,赫然发现穿著一身深蓝色西装的楚行飞立在她面前。
他西装起了皱折,下颔胡碴点点,看得出是一下飞机便赶到了这儿,面容疲惫,可那双瞪着她的蓝眸却还是璀璨晶莹的,闪烁着逼人锐光。
“告诉我她在哪里!”见她半晌默然不语,他更急了,忘形地扯住她的手臂,语气亦凌厉起来。
寒蝉微微愕然,没料到印象中一向冷静潇洒的龙门少主也有如此沉不住气的一面。轻巧地拨开他的手,她冷冷说道:“在客厅里。”
他闻言,放开她的玉臂,挺拔的身子一旋,一秒也不浪费地立即往主屋奔去。
“放心吧,长风不会伤害她。”她清冷的嗓音随上他。
急促的步履一缓,跟着回过一张漂亮的脸孔,“我知道。”璀亮的蓝眸浮掠一丝暗影,“我想,他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她--”拋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后,楚行飞重新举起迅捷如风的步履。
寒蝉瞪着他匆匆消失的背影,喉间蓦地一阵干涩。
他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她……他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她……他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