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喊着,凄楚而伤痛,一颗心揪得他好疼。
“没想到你还是受伤了。都怪我,是我疏忽,”他不停地自责,“是我没有照顾好醒尘,是我连累了你!天!我这个父亲简直一无是处,每次都是你,都是你救了醒尘……我救不了红叶、救不了醒尘,也救不了你!我……简直是一无是处的废人!”
他痛责自己,终于再也忍不住哀痛的情绪,激动地爆发出一句句沙哑的低吼——
“老天爷,为何你要如此捉弄我?为何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夺去我锺爱的人?先是红叶,现在是曼笛!这样的折磨你还要给我多少?我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几回?天……难道……下一回是不是就轮到醒尘了?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何你要这样从我身边夺走我最亲最爱的人?为什么?”
他双眸充血,唇瓣激烈地抖颤,狂乱地问着苍天,一字字,一句句,皆是痛楚泣血的质问。
“该死的!版诉我为什么啊!版诉……”
一声清脆的声响蓦地吸引了乔星宇的注意,他停住狂躁猛烈的低吼,睁大双眸,看着对面的心电仪器。他怔怔地看着,怔怔地,直到恍然明白萤幕上的曲线代表的意义。
不!千万不要!千万别再来一次了!
乔星宇看着心电图,看着地的心跳逐渐缓慢,看着那冰冷的曲线逐渐摊平,蓦地眼前一黑,全身被一股来自地狱最深沉阴暗的恐惧紧紧攫住。
不,不要!他承受不了,真的无法承受!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承受……
“不要!曼笛,不要!来人啊,快来人啊——”他哑声喊着,一面用力揿着病床边的电铃,一面不禁哭了。
他不愿哭,不愿在与他作对的苍天面前示弱,他拚命忍着,哭声因强忍而哽咽,可泪水仍是成串坠落。他没有呼天抢地,没有呼啸狂号,却仍然哭得伤心、哭得悲痛、哭得教人不忍!
一个男人也会哭的,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啊。他不是超人,更不是神,他有血有泪、有悲伤有痛苦啊!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折磨他?为什么他带走红叶还不够,连曼笛也要夺去?
“曼笛,不要走,留下来!”他对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她喊着,明知她也许听不见。
别走,曼笛,别走。
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祈求与他的心音相应和,交织成令人闻之鼻酸的痛楚呼号。
别走,别走,别走,别走……
他不停祈求着,不停地、不停地……直到应他焦虑急促的铃声匆匆赶来的护士在一阵迅速确实的检查后,扬起一张清秀脸庞惊奇地望向他。
他眨眨眼,透过蒙胧的视线极力想辨清心电图上的曲线。好半晌,那折磨他一天的曲线方才映入眼瞳。
奇迹出现了——
他重重喘气,忽地再也站不住身子,软倒在地。
尾声
耶诞夜。
窗外,天际落下洁白的雪花;窗内,壁炉燃着温暖的火焰。
窗外,一片清寒冷冽;窗内,一室和煦暖融。
窗外,是安静寂寥的,厚厚的雪吸去了所有声响;窗内,却热闹绩纷,呢喃笑语不停地从几张弯弯的红唇流泄。
“醒尘,把星星递上来给我!”乔星宇朝下喊着,原本清朗的嗓音掩在浓密树丛后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乔醒尘抬头,望向站在工作梯顶,为高大的圣诞树做最后装饰的父亲,他正摆设着一圈精致漂亮的圣诞红花环。
“我怎么拿给你?爸爸,爬上去吗?”乔醒尘手中拿着一颗正绽着璀光的金色星星,扬声问道。
“你——”乔星宇一顿,仿佛思考着可能性,“算了,还是我下去拿好了。”他喊,“等我挂好这个花环。”
“我拿上去好了。”一个清越的嗓音加入父子俩,两人有默契地同时把目光转向声音的主人,接着,又有默契地摇头。
“不行!老师,你才刚刚出院啊。”乔醒尘说。
“不行!”乔星宇同时喊,一面迅速从梯顶三步并作两步爬下来,一面接过儿子手中的星星,一面瞪着脸色依然些微苍白的女人,“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怎么能爬梯子?”
“我已经好多了。”刘曼笛忍不住要抗议,“何况我已经坐在客厅整个下午了,光看你们忙,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不必你帮忙。我们这不就把一棵圣诞树给妆点得漂漂亮亮了?”
“是很漂亮。”刘曼笛抬头,凝望着被装扮得万紫千红的美丽圣诞树,接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从头到尾都是你们父子俩合力挂上这些装饰品,我一点也没插手。今晚可是耶诞夜呢,我却一点参与感也没有!”她转回视线落定两父子,明眸流露些许哀怨,“Elisa回家度假了,本来想那就我来负责晚餐,可你们连晚餐也不让我做,宁愿叫外卖……”
“我们不希望老师太劳动啊。”对她的淡淡埋怨乔醒尘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父亲一眼,仿佛想请求他的支援。
可乔星宇同样不知所措,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望着一大一小,却同样无奈无措的两张脸庞,刘曼笛忍不住笑了,嘴角勾勒浅浅笑弧,“至少最后这颗星星由我来挂上吧。”不由分说地抢过乔星宇握在手中的星星,她开始攀上梯子。
“老师,小心一点!”
“慢慢来,曼笛,别摔下来了。”
两个紧张的嗓音同时响起,交错在一起,却仍清晰地传入刘曼笛耳里。她心一牵,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蜜在心海流过。
“别瞧不起我。”她一面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攀爬,一面说道,“我好歹也曾经是FBI探员吧。”
必于她为FBI工作这件事,在她住院第三天,乔醒尘来看她时她便找机会告诉他了。在乔星宇的同意下,她选择诚实地告诉小男孩一切,包括龙门,以及她为了卧底接近他们等等。她尽量委婉而清楚地解释,但仍然怀疑小男孩是否能听懂并谅解。事后证明她是多虑了,早熟且聪明的乔醒尘完全地明白,同时也完全地谅解。
“只要老师是真心地喜欢我,我不介意你当初是为了什么才接近我。”他微笑,清澈的眼眸跟着有意无意瞥向站在病房一角的乔星宇,仿佛对自己的父亲暗示些什么。
可后者却动也不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或许他仍然没有原谅她吧。刘曼笛想,忍不住淡淡的伤感。或许他仍然介意着她的身份,以及她当初接近他们的目的。虽然他感激她一次又一次救了醒尘,可终究无法完全信任她。或者说,无法接纳她吧。
在他心里,李红叶永远是最重要的,是唯一的!纵然她毫不讳言自己对他的爱,纵然他也不讨厌她,终究还是无法坦然接受她。
也罢,就这样吧。刘曼笛对自己涩涩苦笑,得不到他的爱,得到他的关怀与体贴也足够了。至少他是关心她的,自从她昏迷醒来后,他对她一直就是那么无微不至的体贴,那么细心的呵护,她满足了!
这样就够了。
她将金色星星挂在圣诞树顶端,然后出神地凝睇着。
但愿这颗象徵光明璀璨的星星,真能为这个家引来喜悦与幸福——
她恍惚地出着神,直到下了工作梯,玉足踏上坚实的地面,才发现父子俩正怔怔地看着她,神情都是微微困惑的。
黛眉一扬,“怎么?”
“老师,”乔醒尘首先回神,略带犹豫地开口,“你刚刚说自己‘曾经’是FBI探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