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老师,他们追上来了!”乔醒尘微微破碎的嗓音轻轻拂过她耳畔,气息凌乱的童音,蕴含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懊怎么办呢?她也不晓得啊!
“紧跟着我,醒尘,紧跟着我……”这是她唯一能对小男孩说的安慰之语了,她不愿他听出她的旁徨无计,勉力维持声调平静。而步履丝毫不停,如旋风般地拉着乔醒尘狂奔,穿入一条狭窄的巷弄。
由他愈来愈粗重凌乱的呼吸,她听出了他体力已在衰竭边缘。他不能再这么跟着地狂奔下去了,再这么跑下去,他会心脏病爆发……
穿出小巷后,她慌乱地抬眸,四处搜寻着可能的救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连一处可供藏躲的地方,连一个偶然经过的路人都没有?
这是什么见鬼的世界?她不信上天会如此残酷!
刘曼笛飞快地转着念头,既怨又慌,满腔激愤几乎令她一口气这不过来,直想仰天长啸。
蓦地,她眼前一亮,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身材矮胖的男人。
NYPD!虽然他身形尚远,她仍从他在黑夜中分外璀璨的胸章认出了他纽约市警的身份。
“去找前头那个男人!”她急促地命令乔醒尘,一面松开这一路逃亡一直紧紧牵住她的小手。
“找那个男人?为什么?”乔醒尘茫然。
“他是纽约市警察,告诉他我们的状况,要他找人来帮忙。”
“可是……我去找他,那老师呢?”
“我必须在这里引开那些追我们的人。”
“不行!”一听她的决定,小男孩惊慌地叫了起来,“老师不可以……”
刘曼笛心一紧,虽然很想对为她担忧的小男孩温言几句,但急迫的情势已不容她再浪费一点时间。
她一面旋身奔往方才穿出的暗巷口,一面抛下澄透清楚的指示,“快走!醒尘,快走!”
语音尚未消逸,她人已重回暗巷口,举起佩枪瞄准第一个试图穿过狭窄甬道的男人。
随着尖锐的枪响划破纽约寂静凄清的夜,天空亦同时轻柔且和缓地落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望着一瓣晶莹剔透的雪花在黑色的枪管上迅速消融,刘曼笛有片刻失神。
属于她的战役开始了,而她在初雪中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已来不及向任何人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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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
望着忽然自天际飘落的银白雪花,乔星宇不禁微微迷惘。
下雪了。
很平常的一件事,毕竟已经是冬季了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胸腔会忽然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仿佛被人狠狠挖去了一大块?
为什么在看着雪花在自己肩上消融的时候,他会忽然这么心痛,痛得他几乎无法承受?
下雪了。
漫天雪花轻轻幽幽落满一地,消去了尘世间所有喧嚣,只余一夜静谧。
枪响。
朦胧传来的声响惊动了他,唤回他游走不定的神思。
在这么清寂静谧的深夜,究竟是由何处传来的枪响?而且,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
心跳开始狂野地加速,不受任何羁绊与控制,催促他提起步履,沿着河岸狂奔。
有种预感,他脑海里掠过某种预感,一种不吉利的、可怕的预感!
终于,他看到了,看到她摇摇晃晃的倩影,直直往冰冷的河流里坠落。
是曼笛吗?是她受了枪伤,还跟着落入在冬夜里足以冻死人的冰流里?哦,不!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曼笛——
极度的震惊与恐慌瞬间种住乔星宇所有意识,教他不由自主狂啸出声。
“曼——笛——”震慑人心的呼唤响彻整座纽约城,任哪个陌生人听闻了都能感受到这声呼唤的椎心刺骨。
可她已经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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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护病房。
苞着人工呼吸管起伏的,是刘曼笛的胸膛,以及乔星宇一颗?徨不定的心。
如果没有人工呼吸管辅助,她也许再不能顺畅呼吸。而如果她不能呼吸,他不晓得自己的心能不能不死,继续跳动。
他坐在床前,双手紧紧地、紧紧地握住她昏迷中更显苍白柔弱的小手,他握得那么紧,仿佛想藉此将自己的生命注予她。
“曼笛,别死。”他祈求着,将额头抵在自己与她的手上,语音沙哑而微弱。
曼笛,别死。
他恳求着、低语着,一遍又一遍,自灵魂最深处不断发出这样的衷心恳求。
可她的体温却愈来愈冰凉,而面容愈来愈雪白。生命力,正一点一滴从她体内流失。
天啊!他在心底呐喊着,要她别死真是一个那么遥不可及的祈愿吗?为什么上天不肯听他?为什么上天总是不肯听他!
乔星宇闭上眸,耳畔蓦地回荡数小时前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沉静的宣布——
“我们尽力了。”他第一句话便如此说道,吓得在手术房外守候数小时的乔星宇几乎当场软倒。
他只能瞪着医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颗心逐渐坠落深渊。
“她还活着,可是……”
“可是怎样?”
“情况很危急,我们怕她撑不过今天。”
“那是什么意思?”他急躁地追问,“你们难道没替她取出子弹吗?”
“取出了。可是……”
“可是什么!”他问,濒监歇斯底里。
“当子弹穿过一个人肺部附近,基本上生命就已经很危急。再加上她又落入摄氏零度左右的河水里……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她的求生意志了。”相对于他的激动,执刀的医生显得相当冷静,“我们会将她移入加护病房观察,如果奇迹出现,也许她能活下去。”
奇迹!难道他现在坐在这里,只能傻傻地等待一个奇迹?不!他不要等待,他要创造奇迹,无论如何他都要曼笛醒过来!
乔星宇开始低声地对她说话,“曼笛,谢谢你,谢谢你又救了醒尘一次。他很好,他在戚家,很安全。他向我问起你,我告诉他说你受了点伤,可是我……”他语音忽地破碎,顿了顿,“我不敢让他到医院来看你,因为他要是看你这么躺在加护病房里,肯定会……会受不了的!”
天!
乔星宇倏地深吸一口气,嗓音急促起来,“曼笛,醒过来,求你醒过来!”他哑声恳求着,“曼笛,请别那么残忍,别这样就离开……醒尘需要你,他那么喜欢你,那么依赖你,不能没有你啊。醒尘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他抬起头,深邃幽邈的眸光落定她雪白无表情的容颜,心脏蓦地重重一抽,“曼笛,曼笛……求求你醒过来,这世界如此美好,你怎么舍得这样就走?怎么舍得?你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醒尘了吗?你……难道你不想看他长大成人的模样?你——求你醒过来吧!醒尘需要你,而我……而我……”他忽地一停,嗓音卡在喉头,伴随着一股苦涩的感觉,在胸膛狠狠漫开,“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是的!他需要她,不能没有她。他终于说出口来,终于对自己也对她承认了,他终于告白了。
只是他害怕,这样的告白会不会已来得太晚?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难道你舍得抛下我吗?你舍得吗?你不是爱我的吗?”他凝望她,眼眸忽地漫上一片薄雾,“不,你不爱我了,你一定非常恨我,因为我那样毫不容情地赶你走,因为我那样伤你的心……对不起,曼笛,请你原谅我。我并不想那样伤害你的啊,我只是……只是不愿你留下来,不愿你卷入龙门的恩怨,我怕……我怕……我怕你受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