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漫天羽 第16页

作者:季蔷(季可蔷)

他深深望着她,黑眸难测,若有深意。

“我吃。”他坚定地重复,一面重新举箸,夹起菜来送上盛着晶莹白饭的瓷碗。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要吃?可是……不是很难吃吗?”

他没答话,迳自吃着饭菜,一口一口,坚定地送入嘴里。

“任傲天!”她忍不住怒唤一声。“别吃了,你不必因为同情我就那么委屈自己。”

他扬首,睨她一眼,“谁说我是因为同情你?”

“难道不是吗?”她负气地,雪白贝齿轻轻咬住水红下唇。

“我吃,是因为这些菜虽不怎么样,却是专为我做的。”他低低地,听来平淡的语音却悄悄蕴着某种深沉感情。“所以我要吃。”

因为她不但没被他的乖张任性给气走,还亲自采买材料,照着烹饪书籍所教导的为他做了这一桌中国料理。

这些菜是不好吃,但却饱含她独特的温柔体贴。

“我会把这些都吃完的。”他立誓般的轻喃。

“你……”她望着他十足认真的表情,不觉心一紧,跟着,胸膛漫开某种类似酸痛的感觉,缓缓冲上眼眸。

他望着她,忽地微微一笑,“其实,也没那么难吃。”

“真的?”

“唉,可能真的是太久没吃中国菜了,怎么难吃的菜都成了山珍海味。”他摇摇头,佯做可怜地叹息,玩笑嘲弄的言语却没再激起她的怒气。

她只是轻轻旋个身,重新在他面前落坐,弧形优美的唇角,浅浅漾开一抹好看的笑。

☆☆☆

两人的关系变了。

变得融洽、自然,不再像从前一样见了面要不就恶言相向,要不就冷冰冰地默然无语。

她会对他说话了,上及天文、下达地理;他也会笑了,经常冲着她的妙语如珠洒落一连串清朗笑声。

日复一日的复健对两人不再是气氛僵凝的折磨,反而是两人天南地北、爽阔交谈的好时光。

他也不再排斥复健,对她安排的每一个疗程都尽心尽力地配合,不管多苦、多难受,他都咬着牙忍下来。也因此,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双腿情况进展良好,比之前两、三个月进步神速许多。

就连任无情来到石园,也对哥哥的情况表示的乐观。

“多亏你了,羽纯,要不是你尽心帮忙,傲天不会复原得那么快。”那日,任无情终于将手边事务告一段落,从台湾飞来德国,在与两人共进晚餐后,悄悄将薛羽纯拉到一旁低声道谢。

“这也不全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主要是傲天自己配合复健。”

“那也是因为有你。”任无情依然将一切归功于她。“想当初他不是宁死都不肯复健吗?除了你,还有谁治得了他那副硬脾气?”

她忍不住笑开,“听你说的,把自己的哥哥评得像头顽固的牛。”

“他是顽固啊,也只有你有办法激他。”

“是啊,多亏我们俩素不对盘。”

“没想到他真的愿意配合你进行复健……”

是啊,她也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他真能平心静气听由她复健的安排,更没想到他能如此进步神速。

无情刚刚离开几天后,他便已经能撑着拐杖站着了,由一开始的不及半秒,到能够整整数分钟屹立不摇。

他也可以依靠拐杖,一步一步行走,走上十几二十分钟的也不疲倦。

于是,她要他试着开始不靠拐杖,凭着自身的力量站起来。

“你试试看,你可以做到的。”她微笑望他,朝他伸展双臂,鼓励创建从轮椅上站起朝她走来。“我会在这里接住你,不用担心。”

他点点头,双臂搁在轮椅扶手,先是利用扶手撑起自己修长的身躯,然后缓缓放开双手。

身子因重心不稳晃了一晃,他连忙伸出右手扶住轮椅把手。

“加油。”她紧盯着他,柔声鼓励道。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她绽着光彩的美眸,一咬牙,再度松开依凭着轮椅的右手。

一瞬间,全身所有的重量全往双腿集中,强大的负荷令他腿部肌肉不停抽搐。

他强忍着。

“会痛吗?”她担忧地凝睇她紧绷的表情。

“不。”他摇摇头,更加用力咬紧牙关。

“可以走吗?”

“可以。”说着,他偏转身子,朝她的方向前进了一小步,接着,又一小步。

但只这么两步,他便撑持不住,庞大的身躯整个摔入她怀里。

她一愣,愕然的神智还来不及反应,柔软纤细的娇躯便被他整个人压倒在草地上。

她一声娇呼,他则是气喘吁吁地道歉。

“对……对不起。”

“没关系。”她连忙摇头,镇定方才因意外跌倒过于紊乱的呼吸,接着一抬眸,望入一对深邃幽瞳。

他——距离她的脸好近。

她心跳狂跳,感觉到他暖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颊畔,唤起某种性感的知觉,不觉微微羞赧,莹润的玉颊染上蔷薇红晕。

而当氤氲着雾气的暗眸一流转,发现他的身躯竟紧紧地密合她窈窕的曲线时,就连藏在衣衫下的胸部也瞬间敏感起来。

他就那样压着她,压着她柔软的乳峰……

“你……”她轻轻喘着气,借臂一曲抵住他宽广的胸膛,徒劳地想推开两人如此亲密的距离。“可不可以……”

“什么?”他凝望着她,明明知道她正试图推开自己,软倒的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仿佛自有其主张,选择依恋她曼妙的娇躯。

“能不能别这样压着我?”

她的嗓音轻细,墨帘低垂,掩去眸中神色,他却能由她染及颈项的红云轻易看出她的娇羞不自在。

他心中一动,一手固然撑住草地让自己身子稍稍离开她,另一只手却依依不舍地流连她鬓边,为她掇拾微微凌乱的发丝。

她倏地倒抽一口气。

而他,仿佛没察觉她身子的更加僵硬,只低低问道:“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这颜色?”

他问话的语音宛若向晚微风,轻轻朝她吹来,令她心跳不已。“什、什么?”

“头发啊。”他轻轻叹息,“为什么要染成这颜色?以前乌黑亮丽的多好!”

“染成……染成咖啡红不好吗?不好看?”她屏住气息。

“好看。”

“那……”

“可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黑头发。”他低低地,一面玩弄着她发丝,黑眸迷?。“柔柔亮亮的,多动人。”

“你——”她凝睇他,话语梗在喉头。

他没看她,他看的是他正在把玩的秀丽发丝,他看的,是遥远的过往。

“我还记得你以前走在校园里的模样,步履坚定,下巴骄傲地微微抬高,被风吹拂的发丝常凌乱地贴向脸颊。然后你便会皱眉,不耐烦地将那些调皮的发绺重新拨回耳后——”

她嗓音沙哑,“你怎么会记得那些?”

“我记得的可多了。”他忽地一扯嘴角,收回凝定过往的眸光,看了她好一会儿,忽地翻转身子,躺落她身旁的草地。

她怔怔然,当他伟岸的身躯离开她的那一刹那,她竟有莫名的失望。

半晌,她好不容易捉回迷?神智,侧转过秀丽容颜,明眸凝定他英挺有型的侧面。

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凝视,也侧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我还记得第一次听你读诗。”

“诗?”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闪躲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他低低念着,微笑加深。

那是席慕容的“白鸟之死”。

薛羽纯呼吸一颤,脑海不觉流转起这首十几年来在心中默念过千遍万遍的诗句。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唯一能伤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与悲愁——”她跟着轻轻念着,忽地全身一颤。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