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生又怎样?长得漂亮又怎样?只有那些有眼无珠的男生才会捧她当校花!”
“就是嘛,我就最看不惯她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骄傲个什么劲啊!”“还是任傲天有眼光,替我们出了一口气。”
“没错。像那种连自己妹妹都欺负的女生本来就该有人杀杀她的锐气。”
“薛羽洁她可怜,有这种阴狠的小人姐姐。”
“听说她常常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
“好可怜!”
你一言,我一句,那些平素对她忌恨的女同学仿佛终于有了宣泄的管道,趁此机会对她大加挞伐。
她忍着,明知这些恶意难堪的流言几乎是光明正大地掷落她身后,背脊却仍挺得傲直,维持一贯骄傲的步履。
这一切,都是那个任傲天害的。
她真恨他,是他令她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对他的厌憎使她对他态度更加冷淡,而后者,在清晰感受到她的敌意后,只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冷漠回应。
他们俩是如此厌恶彼此,她真料不到那一天他竟会出手救她。
那一天,她因为留在学校赶一篇老师交代的报告,准备回家时天色已然完全沉暗。
家里虽在学校附近,但回家路线却得经过一段相当偏僻寂静的街道。
即使如此,一个人穿过小巷的她并不感到害怕,在路灯照拂下踽踽独行,一面回想着昨夜刚刚读过的一首新诗。
直到一个高大的形影挡住她前进的道路。
她抬起眸,震惊地望向一张狰狞的男子脸孔,他嘴角歪斜,瞪着她的眼睛亮着某种野兽似的精芒。
她身子一颤,不觉倒退几步,“你想做什么?”
颤抖的语音方落,男人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健壮的右臂钳住她的腰,左手掌则用力按住她嘴唇。
她挣扎着,惊慌的尖叫被堵在他手掌里,纤细的身子则被他紧紧钳扣。
这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混乱地想着,心跳狂野,一口气几乎换不过来。
她拼命挣扎,双手拼尽全力想扳开他钢铁般的手臂,被他一路拖着前行的双腿则不停用力踢着。
但这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她依然被陌生男子紧紧钳锁着,无法挣月兑。
一个黑暗的念头击中她脑海。
他……该不会是想强暴她吧?
阴沉的念头方窜起,她脑子随之晕眩,眼眸跟着一痛,冲上朦胧泪水。
“放……放开我……救命啊……”她闷喊着,徒劳地祈祷有人能救她,意识却一点一点,逐渐流失。
“救命……”她惊恐地合眼,绝望地感觉一张肮脏的唇贴上她的颊……
仿佛经过一世纪,又仿佛只一瞬间,一声漫天狂吼忽地侵入她耳膜,震醒她迷?的神智。
“放开她!你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随着这阵怒吼而来的是一只有力的手臂,救她月兑离了危险的魔掌,并且给了那男人重重的、毫不留情的一击。
是任傲天。
她迷?着眼眸,看着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少年一拳一拳,利落地击打比他高上十几公分的男人,最后还拉过男人手臂,给了一个凌厉的过肩摔。
男人结结实实地被摔倒在地。
而他,解决了男人后,转过身子匆匆忙忙奔向软跪在地的她。
“你没事吧?”他问,语气急切慌乱,眸光一面来回梭巡,检视着她。
他是真的关心她,担忧她是否受伤。
她怔怔地,脑子瞬间呈现一片空白。片刻前冰雪般的恐惧淡去了,一束奇异的暧流缓缓窜过全身。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她颤着嗓子道谢。
“不客气。”确认她平安无事后,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了。”
为什么要救她?
她想这么问,却只能吐出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刚刚从你家出来。”
“我家?”她讶然。“你到我家做什么?”
“找你妹妹。”
“羽洁?”她茫然。“为什么?”
“道谢。”
“道谢?”她向他,在看着那对忽然之间满溢倾幕之情的黑眸时,方才那束窜过她身躯的肯流不知怎地忽然消逸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逐渐笼上心头的寒意。
“谢谢她救了我。”
第二章
他本来以为救了他的人是薛羽纯。
说来好笑,从小便学空手道及柔道,足球技巧更可以说接近职业水准的他,照说该是运动万能的,偏偏对游泳没辙。
或许是年幼时一次溺水的经验仍然深深烙印在心底吧,他怕水,非不得已绝不接近有水的地方。
说翠湖、大海,就连沪池也绝足不去。
可该死的这所学校竟然要考游泳!
当他听说这个消息时,只觉漫天黑暗当头笼罩。
在英国,校方固然要求学生课业、运动均衡发展,但项目是可以自行选择的,他可以选择足球、网球、空手道、马术,不一定非去学游泳不可。
但在这里,体育课却制式规定非上游泳不可。
他不愿意让人家知晓运动万能的任傲天竟然不会游泳,除了报名校外的游泳训练班,放学时还一个人悄悄去到学校后山一方明镜般的澄湖,偷偷练习起游泳。
但那天,也不知是谁恶作剧,竟然从他身后推了一把,让他在毫无心理准备下跌落湖里,一紧张,半调子的泳技便完全派不上用场,五岁那年被严厉的父亲推落泳池时感受到的极度惊慌重新攫住他,让他不论如何挣扎就是无法浮出水面。
不久,他便似乎晕过去了。再度捉回神智时,耳畔首先回旋一阵清雅有致的读诗声。
“我相信,满树的花朵,只源于冰雪中的一粒种子。我相信,三百篇诗,反覆述说着的,也就只是,年少时没能说出的,那一个字……”
是席幕蓉的诗。
他朦朦胧胧地想,认出了耳畔回响的正是不久前还认真读过的诗,不久前他才去买了那本《无怨的青春》,第一次读中国人写的新诗。
“我相信,三百篇诗,反覆述说着的,也就只是,年少时没能说出的,那一个字……”
是她吗?是薛羽纯在他身旁读着新诗?
他深吸着气,勉力展开酸涩而沉重的眼睑,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接着是她莹白细致的容颜。
他认出了这是医院的病房,而那张脸,正是属于那个一向骄傲自我的少女。“薛羽纯!真是你?”他的嗓音纵然沙哑,却掩不住极端惊愕。“是你救了我?”
她默然不语,静静望着他,冰封的神情令他参悟不透。
“为什么要救我?”他问,嘴角扭开一个半嘲半讽的弧度,“你不是一向最讨厌我吗?”
她闻言,眸中掠过一丝奇特的异样神采,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你哑了吗?怎么不嘲笑我?一个不会游泳的男生,很好笑吧?”
为什么偏偏是她救了他?为什么偏偏是她发现了他不会游泳的秘密?
他懊恼着,感到自尊严重受损。
任何人都好,他就是不愿她发现,就是不愿她有任何看轻他。
她已经够瞧不起他了……
“说话啊,要笑尽避笑,我不在乎。”
她掩落眼睑,起伏的胸膛显示她正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我不会笑你。”半晌,她终于轻声一句。
不知怎地,她平静淡定的语气只令他更加自我厌恶。“为什么?这不像你,薛羽纯,你一向得理不饶人啊!”
她蓦地起身,墨帘跟着一扬,露出澄澈明亮的星眸。
他心一跳,“干什么这样看我?”
“我不是薛羽纯。”
“什么?”
“她讨厌你,怎么可能救你?”她喃喃地,接着掷落一句他料想不及的话,“我是她的双胞胎妹妹——薛羽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