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她?为什么还想娶她?像他这种世家子弟最恨的不就是像她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
“你究竟……为什么要娶我?”她深深呼吸,很不容易地自唇间挤出言语。
他静定地望她,凌厉的眼神激得她一阵冷颤。
“因为我要你。”他语调平淡,“正确地说,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
“我需要一个妻子向我父亲交代,我不希望他老是为我的婚事烦心。尤其在我哥哥步入结婚礼堂后,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转向了我。”他停顿半秒,唇角自嘲地弯起,“我承受不起这样的关心。”
“所以你需要一个妻子安定老人家的心?”
“不错。”
“为了不让你父亲在你耳边叨念,你宁可让自己套入婚姻的枷锁?”她语气讽刺。
他一扬眉,“怎么可能?”
“可是——”她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要跟我结婚?”
“结婚不一定代表失去自由。”他拉拉嘴角,“这不就是契约婚姻的意义?”
她一愣,“契约婚姻?”
“你不是看过传真了吗?”他微微笑,右手扬起她下颔,“我『聘请』你担任我的妻子。”
“聘请?”
“直到我对你厌倦了为止。”黎之鹏冷静地述说,“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最优质的物质享受,你会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跑车,甚至自己专属的造型师,离婚时甚至可以得到我一半的财产。”他低声一笑,拇指轻轻划过她愕然微启的红唇,“除了没有爱,我提供你的正是一桩婚姻。”
她倒抽一口气,惊怔莫名,除了用一双不知所措的大眼凝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你而言,这该是一份极为优渥的工作吧?而且,不正是你的梦想?”
“梦想?”
“钓一个金龟婿,从此过安稳无忧的生活。”他低声说道,温暖的气息不停地拂向她,“想想看,只要你服侍得我满意,说不定你可以一辈子都顶着黎夫人的头衔。”
他在侮辱她!袁真澄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一点,他正用某种包裹在糖衣下的刻薄言语侮辱她。
“这跟一个情妇有什么分别?”她心底燃起怒火,身体微颤,“你要我嫁给你,其实只是为自己买一个情妇!”
“婚姻不就是那样吗?”他闲适地反问,唇边的微笑加深,“即便我是以爱情为名义向你求婚,有一天当我对你厌烦了,照样可以诉请离婚,而你照样可以聘请律师分我一半财产。那样的婚姻与我现在提供的有什么不同?同样是一纸随时可以中止的契约!”
袁真澄一窒。
他说的不错,一个真正的婚姻也不过如此。
就算再怎么深爱彼此的男女也有背叛对方的可能,就算再怎么坚实的婚姻也有决裂的一天。
对一个女人而言,做一个妻子与一名情妇其实是没多大分别的,同样是要去伺候一个男人,同样得想办法让那个男人开心。
只是情妇可以用一辆跑车打发,而妻子却要花去一个男人半数财产。
他说的不错,完全正确。
“我可以提供你婚姻,真澄,而我想要的,是结婚以后仍然可以保有自由。”
“意思是你仍然可以流连花丛,不必实现对配偶忠实的誓言?”
“不错。”
她恨他肯定自然的态度,“那我也一样吗?我同样可以不忠实?”
“你不行。”他简单撂下一句。
“为什么?”她挑战地瞪视他。
他没有回答,俯下头在她颤抖的唇瓣烙上一吻,接着松开她,黑幽的眼眸璀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她呼吸紧凝,不知不觉垂下头。
他却抬起她下颔,强迫她直视他,“这就是豪门婚姻,真澄,男人有权在外头寻欢作乐,女人却只能在家里乖乖当一名贵妇。明白吗?”
袁真澄只是惊异地望着他,咬住唇默然半晌,“那个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就是这种想法?”她语音细微,犹如春花无息飘落。
他皱眉,“什么时候?”
“你那天曾在这里向我求婚。”她轻柔地说,眸光定住他不避不闪,“那时候你就抱着与我来一场契约婚姻的念头?”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那一瞬间他确实倒抽一口气?
但他回答的声气却坚定莫名,不见一丝犹豫,“不错。”
袁真澄心脏一牵。
原来他那时向她求婚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更不是因为有一点点喜欢她,而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妻子,需要一个婚姻来安定他父亲。
他其实从来不曾对她心动过。
而她还为了自己拒绝他的求婚感到心痛、愧疚,夜夜在梦中折磨自己!
真傻。
她是个傻瓜。
第七章
她是个傻瓜。
袁真澄默然瞪着落地长镜,看着透明镜面反照出一个雅丽飘逸的清秀佳人。
她身着一袭设计精巧的白纱礼服,头顶压着百合织成的美丽花冠,肩部、胸前、腰际、裙摆同样绲着细致的银色百合刺绣。
这是一套十分雅致高贵的礼服,将她整个人衬托得有如坠落凡尘的仙子。
她看起来很美——就连在最浪漫的梦境里,她也从来料想不到披上白纱的自己会是这样一副如梦似幻的模样。
她今天就要结婚了。距离黎之鹏将她从巴黎召唤回来不过短短两星期。
这就是豪门世家的办事效率吗?在短短两星期内筹办一场婚礼。
也只有金钱才砸得出这样的效率吧!袁真澄唇角讽刺地微弯,只有大量的金钱才能让一切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尽善尽美,甚至毋需当事人费一点心思。
说真的,她确实是一点心思也没用的,每日只要坐在鹏飞楼宽阔的大厅里,等着婚礼筹办公司派人向她报告一切细节,一面让专属造型师替她挑选婚纱试穿,然后由着他拿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张清秀面孔变魔术即可。
大概没有比她更从容优闲的新娘了,就连婚纱照也以男主角抽不出时间为由省略不拍。
而黎之鹏……自从那日将她带回家给父亲过目后,他就不曾出现在她面前。
仿佛只要他父亲点头说一声好,他任务便了,从此安心等做新郎,啥事不管,就连自己的新娘也懒得来问候一声。
他住在敦化南路上的高级公寓,却把她一人抛在鹏飞楼,连电话也没一通。
啊,昨日他派人送来一大束姬百合算不算问候?总共一百朵百合花将鹏飞楼的大厅点缀得生气盎然,既雅致又漂亮。
不过那张随着花束附上的小卡就冷淡的教人生气。
明日婚礼见。
只有这五个宇!明日婚礼见——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某种威胁,他仿佛是要确定她这个契约新娘隔天必会出现在婚礼会场,不会临阵月兑逃,削了他这个新郎的面子,
她可以走的。
从在鹏飞楼再次见面那一天起,这个念头曾不下百次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真的该走的,为什么会答应接下这份“工作”?
不错,他是提供了她理想中的生活给她,提供一桩即使离婚后仍然可以得到大量补偿的婚姻给她,保障她下半生经济无忧。
但那又怎样?赵品谦提供的难道不是同样的承诺?更何况人家还说了一声爱她。
虽然她的人生哲学高唱“绝情绝爱”,但有人既爱她又愿意保障她过优渥的生活,这样有啥不好?
而黎之鹏,什么也不曾对她说过,跟她结婚完全是为了堵父亲的嘴,还明明白白地表示这桩婚姻只是一纸契约,他有权在外头继续风流,照旧过他单身贵族的浪荡生活。
为什么她不愿接受品谦求婚,却宁可答应嫁给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