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之鹤却听出了其间掩不住的心疼,他转头微微苦笑,“是很傻。”
黎之鹏瞪了他数秒,然后笔直走向徐清晓,“我看你就相信我这个傻哥哥吧。他又不是那种随便把爱挂在口中的男人。”
徐清晓仍旧凝定不动,“你不打算娶我了吧?”
“不,只要你还愿意嫁给我。”他剑眉一扬,嘴角半真半假地弯起。
黎之鹤倏然一惊,一个箭步冲向黎之鹏,转过他的身子抵住墙,“之鹏,我不许”他蓬勃的怒气在看清弟弟逗弄的闪亮眼神后忽地消逝,“你故意整我!之鹏,到现在你还开我玩笑!”他低吼着,忿忿不平地推开弟弟。
黎之鹏嘴角诡谲地扬起,“哥哥,我或许是跟你开玩笑的,可是清晓或许是认真的。”
黎之鹤一双炯炯黑眸立即转向徐清晓,屏息等着她的反应;而她像有意折磨他似的,许久许久后才幽然启唇。
“我不嫁你,之鹏。”她首先对黎之鹏说道。黎之鹤闻言,一颗提到胸口的心至此才得以稍稍安稳。他转向黎之鹏,后者似乎颇以他慌乱不安的心绪为乐,浓眉挑得高高的,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
“够了,之鹏,你给我滚出去!”他低声吼道。
黎之鹏丝毫不在意他的怒气,在一阵清朗浑厚又带着嘲弄之意的笑声中退出客厅,留他两人独处。
直到黎之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徐清晓才望定黎之鹤,眸光幽远。
“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她语音细微。
“什么?”黎之鹤一怔,一时之间无法领略她话中含意。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她清清楚楚地重复,接着,仿佛是不忍见他焦急沉痛的表情,迅速别过头去。
“为什么?”他无法置信地瞪视着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极度焦急令他话语几乎无法连贯,“你不爱我吗?”
“我——”
“你爱我,清晓,我知道你爱我!”黎之鹤激动地喊着,一手转过她下颔强迫她望向他,“你别想否认,我知道”他忽地一顿,认清她眼中的悲痛——那悲痛如此深沉,又带着某种决绝。
她——是真的要离开他?
“清晓,我知道你爱我,好早以前就从你的眼神了解了,难道我——”他心痛地闭上眼,语音颤抖,“错了?”
“你是对的。”她温柔的语音低低穿过黑夜微微冰凉的空气,温暖地包围住他,“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她摇摇头,默然不语,凝视他的星眸蕴着浓浓情意。
“莫非你不信任我对你的爱?”他慌乱地逡巡四周,寻找一朵他特地带来的天堂鸟;终于,他在玄关旁的桌上找到它,连忙拾起它,送到徐清晓眼前。
“清晓,记得吗?你曾说我像只天堂鸟。”他语音低哑,情绪绝对的混乱,“你说我像只折了羽翼的天堂鸟。早儿忌日那一天,你以为我在想着她,其实不是的。我想的是你,我想你和之鹏在一起会做些什么,我嫉妒他,却又厌恶自己有那样的情绪,所以才会喝得那样醉。不是因为早儿,是因为你,真的,你相信我!我爱你,或许我曾经选择逃避对你的感情,但我是真的……”
“别再说了!”她忽地打断他,“我知道,我都明白。”
她心痛不忍的眸光震撼了他,他深深吸气,稳住不定的心跳,“清晓,我不能失去你。”
“之鹤——”
“你才是我另一边的翅膀。”他哀伤地凝望着她,“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心灵震荡,几乎没办法面对他深情的眼神。
“那为什么——”
“就是因为太爱你了,之鹤。”她低低哑哑地唤着他的名,温柔的情意教他全身窜过一束热烈血流,“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对自己没自信,之鹤。”她再次低声地唤他的名字,简简单单便夺去他的心魂,“站在你面前的徐清晓并不是原来的我,是经过你改造的,她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观念、想法、甚至脾气——”她话语一顿,“这真的是我吗?或者我只是强迫自己达到你的标准?我已经无法确定了”
“清晓。”他细细盯着她,眼眸依旧深情款款,却也逐渐了解她话中的真意。
“如果我没法找回自信,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浓密眼睫栖息着透明泪珠,“你明白吗?”
他默然不语。
“你说我是你的翅膀,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她长长叹息,“可是我若现在就选择依附在你温柔的羽翼下,我永远不能真正地成长,永远无法拥有自信,永远不能学会不再逃避,坚强地面对一切我想永远跟随着你,跟随你到天崖海角,所以我必须拥有一对坚强的翅膀。”她眸光澄澈,写着明明白白的情意,也写着某种坚定的决心。
黎之鹤长长吐气。
他想他明白了,明白她内心的疑虑。
是因为太爱他了吧,所以她无法对自己有自信。因为曾经被当作某个女人的替身来改造,她已经无法确认哪一部分的她才是真正的她,是真正的徐清晓。
愈爱一个人,就愈容易失去自信。
他想他了解她的,了解这个坦然率真、偶尔温柔体贴、偶尔倔强任性的女人,了解她对自己小小的骄傲在不经意间也混和着小小的自卑。
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然而在他心中,她却是最特殊的,是无法取代的唯一。
他懂的。
所以他必须让她离开,让她寻回自我。这样的相思对两人而言都会是难忍的苦痛,但他必须——
他必须让她走。
于是,他轻轻颔首,嘴角扯起一丝轻轻淡淡的微笑,眸中却又映着浓浓烈烈的情感。
“我会等你。”他诉说着坚定的许诺。
她仿佛极为震撼,纤细的身子微微一晃,嗓音更禁不住发颤,“真的?”她低低问着,寻求着保证。
“不论多久。”他温温柔柔地承诺,接着张开双臂,等待她翩然旋人他怀里。
“这是第几朵了?”黎之鹏望着兄长仔仔细细将一张刚刚落款的小卡夹人束着天堂鸟的透明玻璃纸,忍不住挑起两道俊挺浓眉。
“刚好是第一千朵。”黎之鹤淡淡应道,一面将花束交给在一劳等待的送花小弟。
“一天一朵天堂鸟,你还真不是普通的浪漫!”黎之鹏笑道。
黎之鹤不理会他的嘲弄,眸光一落,触及桌上一封刚刚送达的白色信封,不觉陷入深思。
这封信是清晓给他的,每个月固定一封,装的都是现金。
从刚开始她担任助教的数千元,到担任讲师的上万元;前阵子她升任副教授后。给他的信封愈厚了。
她用这种方式来偿还他对她母亲与弟弟的照顾。
她就是不愿欠他任何人情吗?
黎之鹤淡淡苦笑,半带无奈,却又忍不住对她更加心折。
—黎之鹏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神。
“听说她正式升任副教授了?”
“嗯。”
“真不了起,短短三年就达到如此成就。”
“我早知道她做得到。”黎之鹤悠然神往地道,“她有才气,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何况她又十足拼命。”
黎之鹏凝视着兄长,“听说前阵子她跟系上一群教授到大陆做学术交流,该不会连她在那里,你都每天送上一朵天堂鸟吧?”
“是又如何?”他淡淡地说,一面收拾桌上凌乱的书籍与卷宗。
黎之鹏翻翻白眼,“大哥!我甘拜下风!”他夸张地挥挥手,“外头还封我为头号情人呢,殊不知你才真正当得起这个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