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需要他的保护啊!”他愤然低吼,“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愿他将所有重担都独力担起,不肯让我分担。我知道齐早儿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只要他亲口告诉我!我受得了的!”
她凝望他许久,“你还恨他?”
他一怔,“不恨。”好半晌,他方不情不原地继续,“只是讨厌他那种自以为是的保护。”
齐思思默然不语。
“你知道他对我好到什么程度吗?他怕我受那妖女折磨,不惜自己娶她;知道我一向渴望接掌家族企业,便借口退出;就连清晓也是他为我找来,一心一意希望我娶她,实现跟爸爸之间的约定,好让爸爸将黎氏完全交给我”黎之鹏猛然吸一口烟,“这世上有像他这样的傻蛋吗?我不要他对我那么好!”
“所以你才坚持娶清晓?因为你知道他已经深深爱上她?”她静静地问。
“不错。”他咬牙,神色阴晴不定,“他若有勇气的话,就该亲自来向我挑战!”
齐思思轻轻叹息,“她呢?真的愿意嫁你?”
黎之鹏哑声亡笑,“或许她是赌气吧。”
“或许,她也在等着之鹤亲自前来。”齐思思幽幽一句,湛深的眼眸朝窗外流转,忽地绽出光芒,“他真的来了。”
黎之鹏一惊,黑眸跟着瞥向窗外,在确定那踏着坚定步伐的男人是谁后,眼神忽地深沉。
黎之鹤毫不意外一进“鹏飞楼”大门便见到之鹏站得挺直的身影。
他站在大厅正中央,静静吞云吐雾,俊容平静无痕,不见底的黑眸更不带丝毫情感。
“你来做什么?”他闲闲吸一口烟,语音清冽。
“你知道的。”黎之鹤直视他的眼眸,“我来带走清晓。”
他嘴角一撇,神情既像嘲弄又带着三分不屑,“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凭什么带走她?”
“即使她今天就要嫁给你,我也要从礼堂带走她。”
“凭什么?”
黎之鹤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坚定,“凭我对她的爱,凭她对我的爱。”
黎之鹏恍然一惊,迅速凝视他的身影,默然不语。
两兄弟默默对望着。
终于,黎之鹤先开了口,“我承认自己从小就习惯了让你。或许是因为爸爸总把希望放在我身上的关系,我变本加厉的宠你,想要弥补你失去的父爱”他停顿数秒,恍然叹息,“我也承认有许多事我总先人为主地认为你无法承受,选择默默保护你——
比如早儿的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蕴着歉意的眸子迅速掠过一道异彩。
“说啊。”黎之鹏不耐烦地催促。
“早儿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相信你早知道了,她自私、任性、又自我中心,绝对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梦魇。而为了救你月兑离这梦魇,我自作主张娶了她我错了。”,黎之鹤再度停顿下来,眸光圈锁住弟弟。
在这一瞬间,他相信自己看到了之鹏眸中的情感,那不再刻意隐藏,逐渐倾泄出的浓浓依恋。
这给了他勇气继续说下去,“我的自以为是反而令你背上了十字架;我以为我的牺牲会为你换来快乐,却没料到其实我只是加深了你的痛苦。我该知道你爱我不比我爱你少,当你知道我为你这样做时,你会心疼我,更会憎恨自己让最敬爱的哥哥挑起所有的重担。于是你也会恨我,因为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别说了!”黎之鹏忽地别过头,语音低哑。
“所以我今天来,来向你道歉,也向你挑战。”
黎之鹏转回眸光,挑了挑眉,“挑战?”
“我爱清晓,我要清晓。”黎之鹤掷地有声地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的o”
“你!”黎之鹏一震,莫名的心悸让他的身子也颤抖了起来,他一个箭步上前提起兄长的衣领,“你这家伙——”他咬牙切齿,仿佛充满了愤怒,眼眸却是微微漾着水光。
黎之鹤望着他,不觉也一阵鼻酸,“从前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让你,但清晓——我不会让你的!”他语音暗哑,“你说得对,我们都是大男人了,应该用自己的双手争取自己想要的。
幸福是自己争取的,不是人家给的”
“哈!我没听错吧?这是我那个总是不敢跟我争夺任何东西的哥哥说的话吗?”黎之鹏松开他的衣领,语音充满讽刺,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只有清晓。”认清弟弟眼中的情感,黎之鹤一颗心也跟着激昂起来,“只有她我不能让,不愿让。”
“可是你忘了吗?我必须结婚。如果我不在下礼拜结婚的话,爸爸可能就不让我继承黎氏。”
“那是你的问题,之鹏。”黎之鹤定定回应弟弟挑战的眼神,“你必须自己去争取爸爸的肯定,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的。”
“好家伙!你总算开窍了。”黎之鹏捻熄香烟,望着兄长的眸子浮现一丝笑意。“是我让你开窍的吗?”
“不错。”他幽然吐息,“你昨晚说的话让我明白你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也让我明白了幸福不是人家给的,该靠自己去争取。而送些日子你从我身边夺走她,更让我明白一件事——我不能失去清晓,绝对不能。”
一阵类似啜泣的惊喘忽地划过客厅内冰凉的空气,两人同时回首,目光同时与一个女人相接。
清晓。
她——都听见了?
黎之鹤无法理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见到她,他绷紧多天的神经似乎蓦地一松,又像被揪得更紧。
她站在大厅拱门处,纤细的身子微微颤动着,仿佛风一吹便会散了。
他痴痴地望着她,震惊地发现这短短数日她竟清减了不少,脸颊染着苍白,气色也憔悴了几分。
他心疼莫名,大跨步就要迈向她。
“别过来!”她沙哑地阻止。
“清晓?”
“别过来。”她抬起纤纤藕臂阻止他前进,凝视他的眼眸迷蒙着淡淡烟雾,唇瓣微微发颤,“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毫不犹豫地答,“是真的。”
“你真的——爱我?”
“真的。”
她因他充满感情的嗓音全身一颤,像是极端喜悦,又像是无法置信。
“清晓,是真的,相信我。”
她倏地闭眼,羽状的睫毛低低掩伏,“齐早儿呢?如果你从来不曾爱过她,为什么会有那间琴室?”
“那是早儿死前的要求。她要一间琴室,一间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琴室。”她迅速扬起眼帘,“为什么?”
“我不知道。”黎之鹤诚实回答,“我只知道这是她临死前的要求,我无法拒绝。”
说实话,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早儿躺在医院里时,最后对他要求的会是这样一件事。
她并不特别爱弹琴,为什么非要一间琴室不可?而且要一方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无人能进的圣地——但他却让清晓进了琴室。
他不后悔,从来不曾因对早儿无法履诺感到一丝丝愧疚。
他只后悔自己竟然愚蠢到曾经认为清晓与她有一点点相似。
早儿没有清晓百分之一的纯真,没有她百分之一的温柔,没有她百分之一的善解人意。
早儿有的只是自私、自我、自矜。
想来,他是恨那个女人的吧。与她短短的两年婚姻,他有仿佛遭受一世纪折磨的错觉;更可笑的是,这折磨是他自找的!黎之鹤摇头叹息,“我从来不曾爱过她,我娶她只是因为——”他顿了顿,“我以为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真蠢!”黎之鹏插口,充满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