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舲闻言浅浅一勾唇角,“杨隽。”
“杨隽?”
“金融钜子——杨一平的独生子。”
“杨一平的儿子?”季风笛微微皱眉,“是不是我离开台湾太久了?怎么从没见过?”
“姑姑是应该没见过他。他跟我一样一直在国外求学,回台湾时你早辞掉学院理事长职位,到CDC工作了,自然碰不到面。”
“杨一平的儿子是怎样一个人物?”季风笛望着她,“能娶到我这个品貌绝顶的侄女,肯定也是个非凡人物了。”
“他的确不是寻常人物。”季海舲细声应道。
季风笛眉一扬,眸光紧紧圈住她,“小舲,你脸红了?”她语气惊讶无比,“从来不曾见过你为男人脸红……这杨隽果真有一套了!”
季海舲呼吸一梗。她脸红了?她不觉伸出双手抚上细致的脸颊——真的有点发烫!这是怎么回事?她从不晓得自己也会有这种一般女人常有的一样反应。
懊怎么办?她低垂眼帘,试图掩饰这样奇怪的情绪反应,适于此时响起一阵有规律的叩门声。
“请进。”她扬声喊。
推开门的是杨一平与季风华,一个是她未来的公公,另一个是今晚将充当她父亲,亲自将她的手交给杨隽的叔叔。
两个人见到季风笛都先是一愣,继而热烈地招呼起来。寒暄过后,杨一平终于转向季海舲。
“婚礼要开始了。”他凝视她,面上尽是笑意,一面不停地夸赞她,“不愧是季家的女儿,丽质天生,我杨一平能有这样的媳妇真是荣幸,那些老家伙肯定羡慕死我了……”
“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小子有胆量娶走我的宝贝侄女呢,杨兄。”季风笛半开着玩笑地插口,“趁两人行礼前应该让我先见见你儿子,品评品评。”
“要见我那儿子还不简单,他就站在门外等我。”
“那就请他进来——不行,”季风笛忽地住口,摇摇头,“我差点忘了新郎新娘行礼前不能相见的规矩。”
“理这种无聊规矩做啥?”杨一平爽然大笑,一面打开门召唤杨隽进门。
季海舲咬住唇,看着穿一袭黑色燕尾服,颈项结着黑色领结的杨隽迈着独特从容的步伐走进她的房,闲闲地站定众人面前。
他是如此气势非凡。
那张笔墨难以形容的俊逸面孔先是正对着她,黑眸迅速扫过她全身。她不禁打颤,他奇特的灼烫眼神令她神经紧绷。
终于,他的视线调离她,侧转身子正对季风笛。
“你就是风笛姑姑吧?我是杨隽。”
他轻轻淡淡一句,季风笛却猛地倒抽一口气。
“你!你……”她瞪视着正对着她的俊美脸庞,面色发青,唇瓣抖颤,如见着鬼魅。
所有人都被她这样激动的反应惊呆了,季海舲首先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怎么了?姑姑,不舒服吗?”
季风笛几乎是软倒在季海舲怀里,一双眼仍是张得极大瞪着杨隽,“你!你……”
季海舲转向陷入震惊状态的其他三人,“你们先出去吧,姑姑可能是因为刚刚下飞机太累了,让她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一直到三个男人的身影都从这间卧房消失,房门又重新关上后,她才转向紧紧攀住她手臂的季风笛。
“姑姑,你究竟怎么了?”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担忧,“怎么忽然——”
“小舲,那个男人,刚刚那个男人……”季风笛打断她,断断续续的嗓音显示其神精仍处于极度不稳定当中,“他就是杨隽?就是你要下嫁的男人?”
她捉紧季海舲,手劲之猛,几令后者无法承受。“姑姑。究竟怎么回事?”
季风笛不理她的询问,只是一迳喃喃念着,“他就是杨隽,就是杨隽……”
“杨隽怎么了?”
“你不能嫁给他!”季风笛忽地纵声大喊,强调接近歇斯底里。她扬起眼帘,濒临疯狂的凌厉眼神射向季海舲,“小舲,我绝对不许你嫁他!”
季海舲一怔,“为什么?姑姑,为什么不许?”极度的震惊让她的嗓音既高昂又破碎,“你认识杨隽?他做了什么?”
“他是……他很可能是——”季风笛蓦地住口,脸庞抹上一层迷惘,显得既无助又脆弱。
季海舲的心一紧,“姑姑?”
“别嫁给他,小舲,你不能……”
泵姑的要求令她心头大痛,鼻头不知怎地,酸涩起来。“可是姑姑,宾客都来了啊,他们现在都在楼下,我怎能临时取消婚约?”
“小舲……”季风笛双手掩住颊,仿佛不敢看她。“取消吧!”她语音暗哑,“嫁给他你会后悔的。”
“姑姑!”对她的请求,季海舲茫然莫名,脑海忽地出现杨隽幽深不可测的黑眸。那眸子晃晃悠悠,荡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感……她呼吸一窒,心脏一阵剧烈绞痛。
为什么姑姑忽然这样要求她?她实在——实在做不到啊!
“姑姑,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赞成我与杨隽结婚?”她不觉地摇晃季风笛,“一定有个理由啊,告诉我为什么。”
“他是……怕是……”季风笛喃喃地,蓦然扬起头来,“他真是杨一平的儿子?”她圆睁的眼眸直盯着季海舲,仿佛寻求她的保证。
“是啊,没错。”
“是杨一平的儿子……”她语气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嘴角亦跟着一扬,“我在想什么?他绝不可能是——”
季风笛喃喃自语,一下激动、一下和缓、一下皱眉、一下又微笑。季海舲望着她变化多端的神情,只觉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应对。
“姑姑,你怎么了?”季海舲轻声地、小心翼翼地试探。姑姑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她刻不希望再触动她纤细的神经。
“没事的。”季风笛神色平缓,像是完全恢复平静,嘴角重新勾勒起笑纹,眼眸亦清明起来,“原谅姑姑方才的莫名其妙。”
“可是……”
她还想追问,季风笛却挽起她的手臂,“走吧,婚礼该开始了,别让宾客们等太久。”
************************************************************
这一次,舲园装饰得比上次晚宴更加美轮美奂。
别说外在的妆点,原本这栋大宅就是多年前季风云为炫示财富,特地聘请知名建筑师亲自设计监工的精致大作。
英国风浓郁的三层楼住宅,精准对称的广大庭园,以及室内摄政时期式的装潢布置,处处显示主人是标准的英伦迷。
不错,季风云整整在英国求学六年,他的妻子乔霓更从小便在威尔斯乡间长大,因此,不仅舲园主宅采用英国风格建筑,连宅邸后草地、小径,以及一栋小木屋,也投女主人所好,仿英国威尔斯乡间的风貌而设计。
英国风……杨隽收回凝在主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摇头。
他也曾在英国念过中学,当时接触的同学多为名流子弟,对这样贵族式的英国风他是挺熟悉的,但谈不上喜欢。
他不喜欢英国,因为英国离那里太近,近到那不受欢迎的记忆总有机会上来叩他的心门。他憎恨那段黑暗的记忆,更憎恨即使他已离那段岁月如此之远,偶尔在暗夜当中,他仍曾皱紧双眉,满额冷汗地醒来。
幸亏他的新娘是基督教徒,不是天主教徒,更不曾要求他在教堂举行婚礼,只是在这里请牧师证婚。否则他一见到那似曾相识的歌德式建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幸亏舲园是斯图亚特式造型,不是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