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俗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州之美,不仅在于西湖山水景色的变化多端,无论晴雨夜昼,都有其特殊的景致。而且南宋偏安江南之后,达官贵人多以杭州为寄寓之所,商业往来,歌舞升平,呈现出一片华靡的繁盛景象。
??既是达官贵人汇集之处,自免不了酒、女人。杭州城的女儿楼闻名遐尔,里头佳丽如云。日日夜夜,门庭若市;三里外,便可打听到客人们满意的喧闹声。
??此刻,女儿楼内正热闹着;原来是客人们为争得花魁玉萝的陪伴而竞相标价。随着价钱愈抬愈高,老鸨金娘的嘴笑得愈来愈大。
??突然,一名魁梧大汉悄悄走到她的身边,耳语几句。只见她脸色微变,然后强挤出笑容,和众采花客招呼几声,便往后院走去。
??“怎么搞的?一个小丫头,你们拖那么久?”
??“金娘,怎么打她,就是不肯。”魁梧大汉心虚答道。
??“蠢材!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干吗?”肥肿的身躯,扭臀走着;金娘不屑地推开柴房的门,不带感情地走向角落瘦弱的人儿。
??那瘦弱的人儿一看见她,紧咬着下唇更往角落缩,苍白的下唇已微微渗出血丝。破烂的衣物,满身的伤口,显示出她已经历经一顿残酷的鞭打。
??“我说,怜幽,你就允了吧?何必呢?”金娘堆起笑,口气讨好,眼神却充满贪婪。
??怜幽突然跪扑在她脚边,紧捉住她的裙裾,泪如雨下地唉声求道。
??“金娘,我求你!钱我会还你的;但是,不要逼我,我无法做这种事的,我求求你……求求你……”
??金娘嫌恶地瞧瞧她,一脚踹开了她。
??“还!你拿什么还?你连三文钱都拿不出来,三百两你——还得起吗?哼!”
??“我……我会针线,我会刺绣,我会洗衣,我会煮饭,任何粗活我都会,我认真一点,可以的。”
??“你那种小玩意,老娘我恐怕进了棺材还见不到你还个子儿。当伶妓有什么不好?瞧瞧阁里的姑娘,哪一个不着绫罗绸缎?哪一个不吃香喝辣?多开心的生活!又不是叫你割肉取血的,干吗和自己过不去?”她一脸假笑,扶起了怜幽。
??“金娘……那种污秽的事我做不来。”
??“污秽?!你爹欠了一债不还就不污秽吗?自作清高的小贱人!阿三!”金娘怒喝一声,旁边的大汉立刻趋身至她身旁。
??“给我打!打到她答应接客,打到她向我跪地求饶。”
??金娘嗤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怜幽泪湿了双颊,恐惧地望着逐渐逼近的男子……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无情的鞭子挥了下来,她哀叫一声,瞬时眼前一片黑暗……
第一章
??南宋时代,杭州是手工丝织重镇。棉大量在闽粤培植,为杭州的丝织业,添加一股助力。
??而杭州丝织业,赫赫有名的是慕容世家。慕容老爷官拜秘书典阁致仕,权高势重,即使隐退,也颇受中央的重视。加上慕容老爷卓越的手腕,在丝绸方面创获不少佳绩。
??慕容老爷一生意气风发,仕途顺遂、商运昌隆、妻柔子孝。而最令他自豪的,就是他的独生子——慕容云樵。慕容云樵是在众人的期盼下见世的。他在母体内异人地整整待了十三个月。慕容老爷对于独子寄予厚望,从小即给予全才训练。论文,慕容云樵在三岁熟读四书五经,五岁能琅琅上口论述孔孟;论武,慕容老爷重金礼聘中原好手教其武功,弱冠之年,已是打遍江南无敌手。但,慕容云樵声名远播却非在文思流利,非在武功高强,而在他的沉稳内敛,一双冷邃的眼眸,永远令人测不透,却在慕容云樵加冠之年,起了变化。
??向晚,初夏微凉,一名佝偻老者跛行至慕容家前,他望着侍立的两名家丁,意味深长地浅吟着:
??天作孽,犹可为;鸿鹄老,莫可违。
??拨开阴霾终得云开见天朗。
??“喂!吧什么你?这里是慕容世家,可容不得你撒野。”一名家丁斥喝着,手上的棍棒不客气地在老者面前挥舞。
??“麻烦小扮通报,欲求见慕容公子。”
??“公子岂是你说见就见?若想乞讨,到别处去!”
??“非也!非也!老者只是点化有缘人。”
??“哪里来的疯子?再不走,我对你不客气了。”家丁推了他一把,老者踉跄倒地,却依然笑脸,冷睿的眼神示意着惋惜。
??“机缘未至,是祸、抑福?奈何天!”老者摇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夜,慕容云樵突然在用膳时,口吐鲜血,随即不支倒地,惊动了慕容世府上上下下。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阿初,你说!”慕容老爷慌了,无助地望向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儿子。慕容夫人的涕泣更加深了他的烦乱。
??侍童阿初一脸惶恐的回道:“我不知道。少爷好好地在用餐时……突然就、就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大夫呢?大夫还没来吗?”慕容夫人庄氏恍惚地开口,望着昏迷的宝贝儿子,方寸大乱!
??“来过了。大夫说,少爷脉搏大乱,运气不顺,气调混乱,他根本就没办法断定少爷患了什么疾病。”
??“庸医,再去请啊!花多少银两都无所谓,只要能医好樵儿。”
??阿初应诺,急忙退出去。
??“老爷……”庄氏泪眼婆娑地望着丈夫,眼中道尽了无助。慕容老爷厚掌覆盖在她肩上,示意她放心,尽避他心亦乱。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樵儿的。”
??“你看……会不会是有人下了毒?”
??“不可能!慕容世府岂是让人来去自如的地方。”
??“那……”庄氏有些无助地看着他。
??“总之,我会想办法找出原因,你就别担心了。”
??庄氏缓慢点头,望着面无血色的儿子,泪水又不禁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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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玉萝停步,低声询问身旁的侍女。
??侍女小依仔细地聆听一会儿,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哎呀!小姐,你忙了一整晚,也够折腾了,还是早点上床歇着吧!”
??玉萝摇摇头。月兑俗的丽姿在皎洁的月光下无所遁形。静寂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
??“是女孩在哭。”她柳眉微拢。
??“嘎?”小依四处张望,漆黑的四周,令她心慌。“小姐,别吓我!”
??“胡说个什么劲。”玉萝娇斥。“八成又是金娘带人回来了。”
??她顺着声音来源找寻,不困难地,找至柴房,果然听见微弱的抽泣声。
??“小姐,真的有人在哭!”
??玉萝颌首,推了门进去。守卫的阿三震惊地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望着金娘的“手中宝”。
??“玉萝姑娘?”
??她没理他,径自大量起角落仍抽噎不止的女孩。她是美丽的,她自己明白;但角落的女孩更胜她三分。她不满地想着,即使身穿蔽衣,依旧遮掩不了那女孩的绝姿。雪白粉女敕的肌肤,即使划上了血丝,依旧如此惹人怜爱。哦!她无法忍受,无法忍受别的女孩同她争光采。在她暗忖之际,女孩望向她了。天!她妒意更添,那一双剪水般的大眼,清灵透彻,是她所不及的。于是,她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