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把马儿还回去。她爱它,它几乎就像她的家人。但麦威伯爵这几年对她外婆一直很好,老莱蒂也这么说,但她从未暗示或是说过任何关于马儿是来自康洛斯堡的事。
但黛琳很了解老莱蒂。外婆在必要时会狡诈地保持沉默;也或许她不知道或没认出马儿。莱蒂知道黛琳有多爱它,她曾帮助黛琳照顾过它,因此她应该不知道它和麦威伯爵有关。
她轻轻吹着口哨,过了一会儿,马儿昂首阔步地来到河岸的转角,跟着她走进水里,喝了一口水,然后用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她伸出手,模模它的鼻子,然后用手包住。“你真是一个漂亮的好孩子,马儿,你是属于我的,对不对?”
她亲吻它的鼻子,而它直直地站着,每当她对它轻声细语时,它便那样。它就像她的孩子,一个高大、有着长长的腿的孩子,体型几乎有自己的四倍大,但她并不在乎。
它摇摇头,嬉闹着朝她溅水花。她轻笑着,朝它泼回去,但它很快就厌倦这个游戏,走回溪岸,开始拨开地面,找寻好吃的青草,完全不知道黛琳心中所感到的罪恶。
她往回躺,将头发浸到水面下,感觉到全身放松,水面下的手臂、腿和脖子都变得柔软,而浮出水面的手和脚掌就像蒲公英种籽一样轻飘飘地浮在水面。
但在一个心跳的瞬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张开眼睛,看着对岸靠近石桥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黑影靠近她。
她开始发抖。
水花四溅,他的体重让她往小溪底部直沉下去,并将她压抵着河床上的石头。
她踢着、扭动身体,从嘴里冒出的空气变成珍贵的气泡往上冒。她的双手乱挥,挣扎着,然后伸进两人之间,尽全力推开他。
他申吟着失去重心。她接着尝试让自己恢复自由。
她迅速地坐倒在浅水之中,头冲出水面,喘息、咳嗽着吐出水,然后往后仰,双手放在充满石头的溪床上作为支撑,一边瞪着他。
他就坐在身边,眼白睁大,显得非常无辜,好像刚才并没有试图淹死她。趁他尚未知道她的打算,她将双脚放在他潮湿且毛发茂密的胸口,用全力踢了下去。
第九章
小猪坐倒在地,讶异地发出埋怨的声音,然后朝她露出寂寞的眼神,在水里摇摆的臀部和扭动的耳朵,显示了想要玩耍的念头。
“你差点把我淹死!”她用张开的手掌朝它的脸泼水,它很喜欢这样。
“笨小猪。”她嘀咕着,然后开始陪它玩,一边溅起水花,一边嘲笑它狼狈的模样。它喷着鼻息、咕噜咕噜地叫着,最后终于感到厌倦,唧唧哼哼地往岸边靠近。
她再次叹口气,在水中翻转身体,月复部朝下漂浮,双手往外伸直,假装自己是只滑过水面的鸟儿。
不久,她的皮肤开始起鸡皮疙瘩,好像碰到冷风。但这时候并没有风,她跪倒在水池底,坐在后脚跟上,抬头往上看。
一个熟悉的高大黑影倚着拐杖,站在桥的附近。这一整晚,每当他看着她时,她的手心总会开始潮湿,心跳也跟着加速。她无法理解,它就是这么发生了。他没有说错话,或是其他会让她有这种感觉的话;但她所在意的,并不是他所说的,而是他没有说出口的。
她没有移动,只是跪在水池中,水面拍打着她肋骨的部分。“我以为你还在吃东西。”
“我吃完了。”他粗嘎的低语划过夜晚的宁静,听起来粗犷而神秘,因为她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安静了下来,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她等着他离开,接着用手舀起水,泼在肩膀上,感觉到一股与气温无关的凉意,低下头,惊讶地发现到的尖端突然变得紧绷而坚挺。
她并不冷,于是本能地碰碰它们,并听到他抽气的声音。她庆幸黑暗让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但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月亮攀上了最高的树梢。她的眼睛不曾稍离他的身影,她坐在原地,敏锐地感觉着自己每一个呼吸,察觉到一股类似蜜蜂群飞翔时会发出的嗡嗡声穿过体内,并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沉默可以多么嘈杂。
“我在洗澡。”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做出回答。“嗯,你,还有其他这几只动物。”
“小猪喜欢玩水。”她虚弱地说。
当这个英格兰佬像刚才一样,停顿一下才说话,或是闭嘴保持沉默的时候,她往往猜测这究竟是因为他的声音,抑或是他真的无话可说。
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靠一个粗嘎微弱的声音,她根本无法了解到总是隐藏在话语背后的真正感觉。
但她确实可以感觉到他在看她。她总是可以感觉到他什么时候在看她:当他站在那棵老榆木底下、当他走过房间、或当朦胧的秋月半露出脸,慢慢升到空中,而他站在桥边时。
她在等他离开,不过他显然并不打算离开。
他随意地靠在拐杖上,将上衣拉过头顶。
“你在干什么?”
“跟你做一样的事。”他低沉的声音让她必须很仔细听,才能确定他的意思。
他将上衣丢进水池。“我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味道了,你的猪闻起来还比我香。”
“小猪很干净,因为它太喜欢水了。”她转过身,正好小猪爬上岸,慢慢跟着马儿走开。背叛者。
她稍微将身体扳直,往后移,靠在另一侧的岸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之间感觉像是一点距离也没有似的。
正在转圆的月亮选择在这时候从树梢后面出现。洒落的月光只照亮了他一半的身影,看来像是只上半脸妆的小丑。
但这个男人的一半已经足够了。她感觉到下月复部一阵锐利的痛楚,仿佛被一条绳子紧绑住,而这条绳子的另一端正系在坚硬的顶端。她的手滑下月复部,伸到水面下平放着,感觉自己像是个住在陌生躯体里的灵魂。
她稍微调整姿势,往下看,然后再抬起头,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地瞪着他。他袒露的胸膛上布满毛发,和她双腿之间的毛发一样浓密。
由他发烧期间帮他洗澡的经验中,她很清楚那些胸毛是红色的。在他的鼠蹊部位和四肢也都有相同颜色的毛发,像是狐狸在夏天长出来的丰润毛色。
她感到不安而焦躁,双手举高到河岸,伸进岸边的湿草丛中。月亮似乎变得更亮了,而她看着他的手伸向裤带。
然后最奇怪的事发生了:她完全忘了呼吸。
他用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她,而她的心跳,开始像每当靠近他时、就会发生的那种傻气方式抽痛着。她原先以为心跳加速是因为恐惧,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她知道自己并不怕他。
当她终于恢复呼吸时,才发现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短而急,跟辛苦地跑完很长的距离以后的情形一样,一次要吸进两、三口少量的空气。
但是为着种种奇怪的理由、为着所感觉到的一切,这时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将视线自他的身上转离。她不了解其中的原因,但也并不在乎,因为某种比她的理智和思考更强而有力的东西,让她不得不盯着他瞧。
她见过他一丝不挂的模样,帮他擦拭过身体,还帮助过他如厕:她曾经将那个男人的根部握在手中。
但那不一样。那时候她并不曾这样心乱如麻地想着这个男人,心不会跳得像是蜂鸟的翅膀,血液里也不会奔腾着警觉。她只是做必须做的事,机械式地帮助这个濒临死亡的男人。他只是她必须救助的对象,一个不知名、也不曾说过话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