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等一下再吵架好不好?快走呀!”欧姑叫嚷着,指着正举着火把拾级而下的
土著。蕾莉抓过曼莎,用最生气的眼光看着山姆,他不理她,推桨出发了。
蕾莉担心地问欧姑:“你会不会怎么样?”她指指从上面来的土著。
欧姑笑着说:“不会的,我是国王的母亲!”她给了雷莉一个飞吻,看着小船切入
河中顺流而去。
半个小时后,曼莎站在船侧唱着“大不列颠海上称王”,山姆和蕾莉分坐船的两端,
比赛谁的眼光比较凶狠。蕾莉认为是她赢。
山姆双手抱胸靠在船头,一双腿伸长着,靴子站在船中央的木板座位上。他举起手
揉揉黝黑、抽痛的下巴,眼睛则看着她。
“希望它很痛。”她鼻子一抬,看向别的地方。
“你为何那么生气?”
“因为我救了你!”
“那又怎样?”
她慢慢面对他。“怎样?怎样?你的背不会因那些野牛而抽痛,你的手不会被某个
痴情的女孩捏碎,你不必在土著的狂叫下扔泥巴。你这个可恶的北佬,你!你甚至不必
去模一只可怕的蟑螂!”她又是一阵颤抖。
“你说完了吗?”他动也没动,只坐在那里发笑。
“没有!我恨你,山姆,我真的恨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他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更令她火冒三丈。
“因为我以为你需要换个胃口,让人家来救救你!”
“我是真的需要呀!”
“不,你根本不需要,你是个可恶的北佬,我为你挤命,而我赛赢的时候,你却早
已逃月兑了。”
“噢!可恶的北佬!”
“嘘,曼莎。”她皱起眉头问:“你是怎么逃月兑的?”
“我把绳子在竹节上磨断。”
“你认为我不会赢对不对?我那么努力地集中心神,拚命照着你告诉过我的方法去
做,而整个的过程中,你却一直以为我不会赢!”
“嘿,蕾莉——”
“少来‘嘿,蕾莉’这一套了,你……你——”她突然注意到远处的一个声音,她
望向他的身后。“山姆,我们是不是正朝一座瀑布而去?”
他猛然坐起向后看。“完了!”他抓起桨插入水中,企图将船弄出主流之外。“抓
住另一枝桨,想办法把船慢下来!”
她将木桨插入水中,主流如此之强,他们费尽每一丝力气都无法阻止船顺流而去。
河流很长,且愈流愈快,巨大瀑布的落水声愈来愈大。船身开始打转,幸好她的害怕令
她忘了晕眩与呕吐。
山姆的桨吃不住阻力,僻啪一声就断了,他扔掉它,将她的抢了过去。不到几秒钟,
它也断了。他无计可施地注视着瀑布。“山姆?”
“怎么样?”
“我们会死吗?”
他转过来看着她,船速愈来愈快。“这一回我救不了我们了,棒棒糖。”
她望着曼莎.伸出手要鸟儿过来。“你这只甜美可爱的鸟……”
山姆哼了一声。
她不理他,举高那只八哥。“去吧,回去找吉姆,曼莎。”她将鸟顶出去,它愈飞
愈高。绕个圈飞入了树林之中。
蕾莉看着山姆,他们就要死了,而他坐在她的对面,英俊坚毅的脸上一无表情,不
知道在想些什么。“山姆?”
“怎么样?”
“我爱你。”
他闭上眼睛,向下看了一眼。
“我很抱歉我打了你。”
“蕾莉……我——”水流湍急,小船几乎是疾驰而过。
“你怎么样?”她抓住船的两边问。
他下定决心似的吸了一口气。“我错了,那不只是一次不错的性,我那样说只是想
阻止事情继续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我们太不相同了,你和我,我是一个佣兵,一个
家徒四壁、居无定所的佣兵,你是好人家的小姐。”
“我不在乎,山姆,我爱你。”
小船开始打转,他抓住船侧的双手关节都变白了。他的目光从未离开她的脸。“是
呀,我也一样。”
她注视着他。“你是说真的?”
船又转了一圈,她的手抓得更紧。她必须听到他的答案。“是的。”
“噢,山姆,我需要你。”
他自嘲地大笑。“那是当然,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需要搭救的人。”他停下来,不
大自在地看看水面,坦承道:“我是嫉妒。”
“很好。”她的笑容在想起渴望的一样东西时又不见了。“我梦到生了你的孩子。”
“噢,不要这样,蕾莉,我说过我不是罗曼史中的英雄,我说不出那些话。”
“我爱你,山姆!”水声隆隆,她只好大叫。
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说呀,求求你!我们就要死了!”她对他大叫。
他深吸了一口气,叫道:“我在安哥拉的监狱中失去了眼睛,那年我二十五岁,他
们拷打我要问出受美国保护的一名游击队领袖的下落。我不肯说,他们就挖掉我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美国政府牵涉在内,吉姆违抗了上级的命令去把我救出来。”他没看她。
“我还是爱你,山姆!”
“真是的……”他有些生气。终于他认命似的看向她。“我很愿意给你那些孩子。”
“什么?”
“我说我会很愿意给你那些孩子。”他靠近来轻抚她的脸。
“我要你再爱我,”她承认。“像那晚在山洞中。”
他缓慢而懒洋洋地看她一眼。“我也想要……还要更多。”
“噢,山姆,”她抓住他的手。“我要你的脸是我每天晚上入睡前看到的最后一样
东西,也渴望每天早晨在你的怀中醒来。”
“过来!”他张开手叫道。
她窜了过去。“你是我的英雄。”
“你是——呃,见鬼了!”他低语。
“什么?”
他俯视着她。“我差点说:‘你是我的心’。”
“我是吗?”
“是的。”
她移开目光,看向二十呎开外的瀑布。
“过来一点,棒棒糖。”他拉起她的头,直到她只在一吻之外。“如果我即将死亡,
至少我的一部分是在它真正想待的地方。”
他用力地亲吻了她,他们随即飞过瀑布而下。
她好冷,山姆的手臂不再抱住她、不再保护她。一股热流冲刷而来,打上她的肩与
背。某种沉重的,也许就是死亡的东西,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
“呼吸呀,可恶的,呼吸呀!”她听见山姆的声音由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努力
呀!可恶的!再一次为我而战呀!呼吸呀!”
呼吸,她必须呼吸……
有人将她翻转,那股热气现在在前面了。某种东西正用力压她的肚子,接着山姆来
到身边。“呼吸呀,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呼吸呀!”他的气息在她的唇边,她可以尝到
他的味道,山姆……她的山姆。
她咳嗽,而后呛住,水由口中奔流而出。有人在她咳嗽时将她翻过去,沙石摩着她
湿湿的脸,她转过头去。
她听见山姆的声音。“上帝果然存在。”
她吸了口气,每条肌肉好像都死掉了、硬掉了。她的眼睛仍然闪着,但黑暗已经不
见了,眼皮前面似乎很亮。那一直攻击她的热原来是太阳光,她现在可以感觉它灼热地
燃烧着他们。她也感觉到身上的湿衣服,身下的砂石,还有身旁的山姆。
“我警告过你别再那样说我。”她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这样才能把你气回来呀!”他的声音有笑意。
她鼓起勇气转身,阳光烤着她的眼睛,她申吟着举起手臂横在眼前,感觉到沙子掉
在她的眼皮上。能感觉真好。“我们还活着吗?”
“上一次我看的时候是的。”
“嗯,”她又深吸了几口气,坐起来。她整个头都在痛,忍不住按着左太阳穴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