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将之关闭。
轰然的爆炸声令每个士兵都转过头去,包括山姆在内。他直觉地想到他们被袭击了,
但落在他脚边半生不熟的鸡肉推翻了那个念头。
“噢,狗屎!”他丢下手上的炸弹,跑向炊事房。
黑烟自原先覆有茅草的屋顶涌出,鸡毛如雪片般自空中飘下。前门只剩一道绞链支
撑,山姆往前走时踏到了后门。木桶碎裂,铁罐四处滚动,屋内有一整边被麦粉之类的
东西搞得一片白。
“莉儿!”他踩过一地残骸,不小心踏到粘糊糊白色的什么。“莉儿!”他再走进
去些四处找着她,却只看到后墙上一个五呎大的洞。
山姆跨过大洞便见到倒在八呎外的她,赶忙冲过去蹲在她身旁。昏迷不醒的她呼吸
轻浅。“莉儿,回答我,快醒来呀!”
她没动静。他双手抚过她,观察着她躺在地上的样子,然后极其小心地抱起她,大
步走向她的小屋。他直盯着她灰白的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她合上的眼睑沾了白色,
满是擦伤和割伤的颊上则沾了烟灰。一小道血迹自她裂伤的唇渗出,烧焦变黑的金发足
足短了五吋。
“她还好吧?”吉姆跑上前来,后面是葛麦兹和其他的士兵。
“我不知道,她失去知觉了。”山姆踏上屋前的阶梯,吉姆推开门,山姆把她抱到
床上。“替我拿些水和毛巾来好吗?”他看着她起伏的胸口,向自己保证她正好好呼吸
着。他看看她的脸和烧焦的头发,真想踢自己一脚。他早该依最初的直觉把她关在小屋,
直到他能带她回她父亲身边为止的。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像这恼人的小女人一样造成
诸多破坏的人。
吉姆把水桶和毛巾放在床边,山姆的注意力自莉儿的花脸上移开。“谢了。”他浸
湿毛巾开始擦去烟灰和干了的血迹。
“我能帮什么忙吗?”
“不必了,帮我看着那些人,好吗?”
“没问题。”
山姆把她的脸、胳膊和颈子弄干净后,又把毛巾浸湿绞干,再搭好放在她额上。他
有的是时间坐在那儿看她、自责。
她哄得他答应让她做一件他明知她根本无法做到的事,而这女人能做的事根本没几
件……他修正这个想法。她设法穿过了丛林,甚至还偶尔赶上他,除了在海湾得知错过
了人质交换的那一次之外,她从没歇斯底里过。
她的个性中有某种和她被娇宠的富家女——他最早的想法——的背景完全矛盾的特
质。他完全错了,她不是个眼高于顶,被宠坏了的小表,而是个需要保证、接纳及鼓励
的人。她渴望被人喜爱,却又似乎从不期待任何人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拥有一切——金钱、家人、社会地位——的女孩却没有多少自
我呢?他虽没做什么帮她,但也知道自己并非令她如此的原因。然而他却是她受伤的原
因,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令他忘了西班牙、枪枝、贪婪,一切的一切。
他此刻真的感觉到的是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还有再度出现的罪恶感。他不知道她怎
能引出他甚至从不知其存在的罪恶感,但她的确做到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的事。
他在乎,而且不怎么欣赏这种感觉。他相信在乎某件事物将蒙蔽一个人的判断力,而山
姆向来是以自己客观的决断力为做的。
然而看着她时,他却不期然地涌起一股几乎令他感到谦卑的保护。他已不记得
何时曾对什么东西有过类似的感觉,而直到此时他才承认,事实是自她拿洋伞戳他,进
入他的生活中起,他便有这种感觉了。
多年的佣兵生涯,他除了自己的一条老命外从未想要保护过什么;而那对他也只不
饼是一个游戏罢了。他屡屡与死神交手并总是赢家,然而只要一涉及莉儿,兴奋的刺激
便顿然为强烈的恐惧所取代。
思及此他不觉深吸口气,视线移向窗外,凝视着日暮时分的天色转成粉红,和她那
袭累赘的洋装及致命的洋伞同一个颜色,狐疑着他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第二十章
门被打开。莉儿放下正在照的镜子抬起头,是山姆,他带来两枝长而粗的竹竿。
“我带这个来给你。”他走到榻边俯视着她。
她自觉像只渺小的蚂蚁,便急急坐高一些,一方面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方面至
少能感觉自己不那么弱小。
“脚踝好些了没?”
“还是一用力就痛。”
“所以我才带这个来。”他递出竹竿。“葛麦兹为你做的拐杖。”
“葛麦兹做的吗?”
他点点头。
“为我做的?”
“对啊,为你做的。”
“哦。”她为那些入还会想到她而颇觉惊讶。
他俯身拿起镜子,接着审视她好半晌、她原以为将看到怜悯、不屑或其他类似的表
情,但他的睑上没显露出任何思绪。
她伸手欲拂开脸颊上的发丝,指头却在触及烧焦、参差不齐的发梢时僵了一下。她
尴尬的视线迎上他的,心想将看见一抹嘲讽的微笑,而它却不见踪影。她立刻把发尾塞
到耳后。
他把镜子搁在曼莎的空栖木旁的桌上,直起身子。“你要在那儿坐一整天或是要试
试这个?”
她足足瞪着它们一分钟之久。
“看你的表情,想必是没用过拐杖了。”
她摇头。
他把它们搁在床边,伸出一只手。“站起来。”
她抓住那只手站起来,小心地把重心放在没受伤的脚踝上。他用一臂环住她靠着他
身侧,她立即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她的右臂环在他的腰际,左手扶着他的胸膛稳住自
己。他猛吸口气的声音划破一室的沉默。他伸手将她的手移下肋间,俯身拿起拐杖。
“来,”他递给她其中一枝。“把这个放在那边腋下。”
然后他一手抬起她的手臂,将另一枝拐杖置于她的右腋下。“抓好这两个小把手。”
他把她的手伸到竹竿约一半长处嵌着的小竹片。
“现在举起拐杖向前移动。”他的嘴离她的耳朵好近,她不禁打个哆膜。为了避免
它再度发生,她把拐杖伸到前面一呎远处。
“就是那样……现在把你的重量移到把手上往前进。”
她依言而行。“成功了!”她笑着回头看着山姆。“看好哦!”她又做了一次。
“挺简单的,不是吗?”然后她转身要走向他,跨了一大步——太大步了。
左边的拐杖滑掉,她失去平衡。山姆赶紧接住她。“谢谢。”她仰望着他说道。
他以令人不安的方式久久地凝视她,脸上虽没有一丝笑容,却也没有每次她做了什
么傻事时总会出现的冷嘲热讽的神情,而她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担心。这时他伸手碰碰她
参差不齐、烧焦的发尾。
“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她避开他的双眼。
他伸出一指置于她的颚下把她的脸转回来面对他。他仔细端详着她,八成是在看她
的瘀青吧,她想道,她已经在镜子里见过自己黑青的脸颊、割伤的脸和红肿的嘴唇了。
“是啊,的确。”他用手心捧住她的脸颊,拇指掠过她肿胀的唇。
诚实的山姆。她该觉得被冒犯了,但却没有这种感觉,反而完全被他拇指的触觉迷
住了。他开始慢慢俯下头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他要吻我了,她想道,胸臆间
充满一股纯然的喜悦。她的眼皮沉重得直要合上,她命令它们打开,看着他等待四唇相
接,他温暖的鼻息拂过她的嘴的刹那。
在相距仅仅一吋时,他突然打住。事情快得令她只能眨眨眼。他退开深吸呼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