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石头上让他抱住她的腰将她抬下来,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其中一只手仍紧握着手帕。他把她放在地上,盯着那条手帕半晌,这个魔鬼露齿而笑。
她可以很正确地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觉得塞住她的嘴巴是件很好笑的事。她真想把它丢在他脸上,但又想留下它,如此一来她就不能再塞住她的嘴巴了,她才不想满足他这个呢,至少她会试着阻止。
“我们朝西走。”他边告诉她边重新调整他的背包。
她前进着,然后他的咒骂声使她停下来。
“我说西边。”他抓着她的手臂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抬起头想看看太阳的位置,却只见稠密的枝叶。“那边是西边。”她争论着。“南边。”
“我以为那是西边嘛!”
“这就是我让你自己决定的后果。”他喃喃道。
“喂,”她停住,双手猛然插在臀上。“你叫我朝西,我就朝我以为是的方向走。如果你对这有疑问的话,下次请你先指明好吗?”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右手上;手帕仍被紧握在她的拳头里。她迅速将湿手帕塞在衣服里,他的视线随之停留在她的胸部下;她将双手横在胸前回瞪着他,最后他耸耸肩自她身边走过。她看了他一会儿决定自己是否还要跟着他。她环视四周阴暗的丛林,听着由里面传来的一些声响,一阵噼啪声突然自左边传来,头上响起一种类似颤抖的声音,她向上一看,一条黑红相间的蛇正在上方的枝桠上滑行着。
她跑着赶上山姆,而且一边跑一边朝后面和上方观望,最后她终于只和他相距约五英尺。
“你先走!”他向身后喊着,一手抓起横在前面的树枝,另一手则做手势要她先走。她依言照做,然后他放开树枝,它重重地打向她的背部。
她停住。他则自她身旁走过,她对着他的背横眉竖目,然后才又急忙赶过他,鞋跟却绊到地面上的一根藤蔓,他很快地又超越了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什么。“山姆!”她匆忙赶上他。“山姆!”
他停住脚步。“干么?”
“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那个奇怪的声音。”
“有啊,我还以为是你的头发出来的。”他转身又开始前进。
她又听到了,于是她向上看,一只巨大橘红色的狐狸头正朝下看着她,它的双颊鼓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飞至另一棵树。一只会飞的狐狸?她再度跑着赶上山姆。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她踉跄了一下,赶紧抓住一根树枝,差点就跌倒了。
“回到河边。”
她努力挥掉手上黏人的树叶。“为什么?”
他劈着茂盛的灌木,然后咕哝了些什么,听起来像是在说“因为我是个该死的笨蛋”。
“我听不到。”她说,几乎喘不过气来地赶上他,然后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腰带,觉得这是唯一能使自己赶上他的办法。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她重复问着。
他忽然停住,使她撞上他的背,手也自腰带上滑了开来。他很缓慢地转过头,皱着眉头用他魔鬼般的眼睛看着她。“把你带回你爹身边。”
“噢!”她的脸亮了起来,希望使自己站直些。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水远摆月兑你了。”他转过头加一句。
“伏子保持安静。”山姆无声地穿过浓密的灌木丛,然后停下来厌恶的摇着头。她在他身后走着,引起树叶及树枝的骚动比一大群野猪走过还厉害。他转过头看着她,简直不能相信就算不说话她也能弄出这么多噪音。
弯着腰前进,她试着使那只穿着愚蠢小鞋的脚站稳,终于成功时,她又转过身双臂插进灌木丛里,一副准备游泳过来的样子。
她的裙子被树枝勾住,她咕哝了些什么。山姆将手臂横叉在胸前,向后靠在身后黏黏的树干上。她转头烦躁地看了裙子几秒,整个灌木丛开始摇动了起来,然后她用两手紧抓住裙子一扯,只听见一阵布料撕裂的声音,她便掉入丛林下了。他等待着一声尖叫或至少一阵哭泣,可是她完全没有出一点声音。
山姆更仔细地看着,在看见她嘴唇移动时摇了摇头。
抖抖裙子后,她急忙俯身试着走出浓密的灌木丛,结果头发又被缠住了。她朝那些枝桠皱眉伸手抓住它们用力扭扯,最后折断了树枝,使它们像鹿角般噼啪地自她面前纷纷落下。
挣扎地“游”过灌木丛,她终于前进了约两英尺的距离。接着一根树枝擦过她的手臂,她痛苦的吸气声就像弄熄的萤火般发出嘶嘶的声音。山姆拨开树丛来到她身边,抓住她把她拉出灌木丛。
他让她坐下然后看着她,脑中忽然浮出一副她整理仪容的画面。她仍然潮湿的头发纠缠散乱地垂过肩膀,灌木的细枝自她头上落下;苍白的双颊像画了战彩般沾着污黑的泥土,而手帕则像投降的白旗般自她上衣领口垂露出来。横过前额的那道擦痕像珍珠上的刮痕,正式的粉红色礼服则像被放在收破烂车里两年的样子。
赖莉儿看起来一团糟。
她也是个麻烦,一个会让他们两个都被杀的麻烦。虽然如此,他还是不能把她丢在丛林中,他必须保护她的安全。现在他必须赶到河边,而根据以往的经验,他有预感如果继续带着她走,他们都会被捕,而这不是他们现在所负担得起的风险。就算不是天才也会了解在西班牙人眼中,看见他们在一起即可证明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不会给她机会解释。只要她和他在一起,就是有罪的。不过他怀疑她会相信他的话,或者平静地接受这个消息。到时他就不得不绑着她走了。
“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做什么事吗?”他问道,决定采取他“细绳和小猫”的策略。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恢复了精神点点头。他几乎要为此而感到过意不去……几乎。
“很好。”他说,像是要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般地俯来。“我要你留在这里直到我检查过河边。”
她抬起头看看四周又黑又浓密的丛林,一副不肯定的样子。“我跟你一起去不是更好吗?”
“不,”山姆藏起他的微笑,严肃地看着她。“你待在这比较好,我需要你保护侧翼,这是件很重要的工作。”
她缓缓点点头,但仍盯着浓密的丛林里。他转身准备离去,经验告诉他这里对她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需要知道河边是否仍有船、任何西班牙或叛军的士兵。“我是不是该有把刀或枪之类的东西呢?”
除非我不想活过这一天,他想道,但却回答道:“曾开过枪吗?”
她点点头。“一次。”她的语气令山姆知道他所需要知道的东西。
“那么糟吗?”
“我把杰夫书房的窗子打破了。”
“哦,那个最大的哥哥,那个告诉你有关你名字由来的人。”
“啊,你还记得。”她的脸亮了起来。
你喋喋不休了十分钟,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呢?不过他并未说出来,只是点点头。她的笑容消失。“不过杰夫当时不在那儿。”
“这对他而言是件幸运的事。”
她畏缩了一下,然后承认道:“不过我杰迪哥哥在。”
由于她的表情是如此严肃,山姆不敢让自己笑出来。不过倒突然觉得和她的这个哥哥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子弹在穿过窗户后,打中书桌上方的煤气灯,而那时杰迪正在那里工作。”山姆等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