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莉儿快把屋顶掀了。
路拿很快地用东西塞住她的嘴巴,山姆紧绷的脖子和肩膀肌肉霎时松弛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但她又把嘴中的东西扯出来,继续尖叫。
“那东西掉到哪儿去了?”路拿和他的守卫们搜寻着地面。
她坐在那东西上面。山姆看到她把它塞到她的裙子下,这表示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天啊,她还真能叫。他甚至听见了自己牙齿震动的声音,如果不是对路拿恨之入骨的话,他会自己跑过去拿起那该死的东西塞住她的嘴巴。他曾经历过更可怕的折磨,但以十级来评分的话,此刻至少可以列至第八级——第十级的那次使他失去了一只眼睛,那是被鞭子打瞎的。
路拿终于放弃搜寻走向她,山姆僵硬了起来,直觉告诉他将会发生什么事。她的脸仍胀成紫色,她的眼睛紧闭,而她的声音则下降了八度。路拿站到她旁边,脸上满是愤怒和挫败的表情,然后举起他的拳头,眼中闪着一抹病态的愉悦。
“如果你伤害了人质,是拿不到赎金的。”山姆说着,他的音调暗示着和他此刻的心情截然相反的厌烦。路拿的本意是打她一拳让她闭嘴,山姆可以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这点。他太熟悉那种残酷的表情了。
路拿停顿着,很明显地在打与不打之间犹豫着,最后他终于慢慢放下他的手,但拳头仍是紧握的。
“放开她。”在重重踩着长靴离开前,他对他的守卫们喊道,他们像他的影子般随后离去,门重重地关上。
“你可以停下来,他们已经走了。”
尖叫声逐渐消逝,她张开带着泪光的冰蓝色眼睛。
“很有效嘛,”他称赞她道。“常用吗?”
她凝视他许久,他也未移开视线,终于她沙哑地承认道:“只有当我想不到别的方法时。”
“那么频繁啊?”
“你知道吗?山姆,你必须为这整件事负责的。”她防卫地说着。
“你说的也许没错,不过追究这些是没有用的。”
“我父亲会付赎金,他一定会的。你等着看吧,他会救我出去。”她一股脑地说着,声音虽然肯定,但冰蓝的眼里却显示相反的怀疑。她视而不见地朝肩后的方向望了好久。
他曾遇过的女人中如果有需要被人救助的,大概就是她了。
“我从未对这件事怀疑过。”他说道,她转过头视线和他相遇,他好奇地想了解她现在的感觉。他可以自她身上感觉到一种渴望,仿佛她曾失去某些珍贵的东西。她避开他的视线,手则紧张地扭扯着鞋上闪闪发光的饰品。
这代表了什么?他想着,她的行为根本就和她所说的背道而驰。那些动作显示出她对能否获救根本不确定,这和她刚才所说的相违背。她曾试着说得很肯定,然而她的眼睛所告诉他的却不是如此。他怀疑这个可怜的小盎家女究竟是想说服谁,是他还是她自己。不过他没有批评她,只是警告她道:“不要再尝试做这种特技表演了,路拿是不会饶过你的。他可以毫无困难地置你于死地,而已如果没收到赎金,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她的脸变得比冬天的密西根湖更灰暗。
当她不尖叫时,比较容易让人同情她。他不需要任何歇斯底里,所以他想还是不要对她说实话得好。至少他们能一起度过剩余的时间,不管多久,剩余的时间越多逃月兑的机率就越大。
“好了,我确定你父亲会带钱来救你的。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家,到时你就可以回贝维多——”
“贝维德。”她心神涣散地纠正他,继续抚弄着鞋子上的饰品。
“好,贝维德。回到你的山毛榉农场——”
“山毛榉农场。”她吸了一下鼻子,举起一只雪白的手指在她高傲的鼻子上模了一下。
“好啦,无论如何,最后你就可以回到核桃之家了。”
她看了他一眼,然后稍微提高声调说:“胡桃木之家。”
“胡桃或核桃有什么不同?它们都是果实。不然就说你可以回到你该死的家好了,可以吗?”真是痛苦,他怀疑自己为何要这么做,谁要管她那些家的名称,尤其是在她必须祈祷能再见到它们的时候。
她扭动了一下,然后从底下拉出刚才塞在她嘴里中东西。她看看它,接着抬头环视着整个房间,轻快地走到水桶旁。
啊,小花儿要喝水了,毕竟她只是个人。一只壁虎自黑暗的角落爬出来,爬到他腿上,山姆轻轻拂去它,讨厌的小东西。啪喳的水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抬起头。
她正用他们的饮用水来清洗。
“你在搞什么鬼?”他吼叫着迅速起身蹒跚地走过去。
她把手帕放进水中,拿起来扭干,然后擦拭着她的脸和脖子。
他在她面前直挺挺地站着,朝下怒视,不敢相信她会如此的愚蠢。
她用湿手帕擦擦眼睛然后睁开它们,继续擦着头发下的后颈。在整个过程中,她都像只舌忝了女乃油的猫咪般满足地咕噜噜叫着。
“我在洗脸。”她表情无辜地回答,好像用他们仅有的水来做这件事是天经地义的。她弯子,金黄色的头发落在她的脸前,调整着颈后的衣服,透过头发她说道:“我觉得身体好黏。”
他从她手中抢走手帕。
她昂起头,头发披散在背后伸手想抓回手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赖大小姐,你正用着我们的饮用水沐浴。”他愤怒地低头看着她。
“才不是呢!”她向水桶皱了皱眉头。
他诅咒着。
她斜靠向水桶掬起一些水,然后让污黑的水自指缝中流逝,接着抬头看着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可是这个水是……脏的……”
“不管脏不脏,这是屋里唯一能喝的水。”
她颤抖地坐着,脸上是宁死也不喝这种水的表情。
他蹒跚地走回原先的角落,然后听到了她敲门的声音。守卫并未来开门,她更用力敲着。“有人吗?我们需要一些水!”
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先愤怒地转身看他,然后是那个水桶。她垂着肩膀叹气,孤独地站了片刻,然后慢慢踱回最远的角落。她滑坐在地上,弯着头和缩着肩膀使她像个失败者,她不安地折弄着手帕,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的,每换种折法她就叹口气,但这次不像先前她令人侧目的大吐气,而是挫败的叹息。无论如何,他们两人都不能放弃。
“喂,莉儿小姐。”
“为我唱首歌好吗?听了那种猫打架的声音,会使我比较容易入睡。”
她的蓝眼因愤怒而冻结。很好,他想着,她还有些战斗意志,对她的尊敬又加了一分。到现在为止,他对她的评价并不高,不过这是因为他一开始对她就有成见。
她抬高鼻尖,像俄国士兵般地把肩膀向后挺。“我不会在你的葬礼上唱歌。”
天啊,他要如何才能不笑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她绝对不无聊,事实上她的存在还解除了原先的单调。这就像是在一只猫面前摇晃一条细绳一样,他可以逗她玩,而那可以使他保持神智机敏。
她仍怒视着他,他可以看出她努力想使他畏缩的挑衅眼神,于是他不做任何反应。他耸耸肩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然后做着自他被捕以来一直在做的事,专心听着茅屋周遭的动静。在他这个角落上方有个窗子,他可以从那儿看到营区里发生的事,例如守卫交班时的人数及武力配备的状况。日照的角度、阴影的深浅和食物的味道都可以给他有关时间和营队作息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