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葬礼的,只有寥寥几个人。
他去逝了,无论在世间有多少恩怨,多少仇敌,谁也无权随便打扰他。
云上峰生前不是任何教派的信徒,所以依婷也没有举行宗教仪式。
只是很安静、很温馨的,用家庭的方式让他的骨灰长眠在云海山庄的小湖畔。
那里有美丽的柳树。早晨,这儿是整个山庄最早迎接到晨曦的地方,夜晚,是仰望星辰最佳的视野。
他永远是云海山庄的家长,他有权利待在这儿。
心洁由老家屏东起来了,自从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病人去逝后,她就除下了护士服,退出医护行列,情感的折磨,使她永远无法再面对之外的生离死别。
每个来参加葬礼的人,都遵照依婷的请求,在他的墓前种一株去上峰最喜欢的金叶黄槐。
到六月的时候,云海山庄的湖畔会开满了如黄蝴蝶般的花朵。
葬礼结束时,陈国伦出现了。他在这时刻出现,有他的道理,云依婷明白他的心意。名义上,云上峰是他的老丈人,但实际上,他们曾是商场的死对头,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却能拿捏得恰如其份。
“我会好好照顾你!”他靠近了依婷,在她耳边低说着,阳光很眩眼,她看不到他的眼睛。
“谢谢!”她讨厌他的厚颜无耻,却没有赶他走的理由。
“那天——丝莹的事我很抱歉!”
“那件事与我无关。”她冷冷地。
“与我有关。”陈国伦英俊的脸上有抱歉却毫无愧赧之色。
“那也是你的事!”依婷的脸色更冷漠,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
“我会补偿你的。”
依婷没有回答,只是迳自的走进大厅中,宽广、清凉的礼堂把所有的暑气留在门外,她挺直的身影象一名女神。
吕承达正坐在沙发上啜着一杯加了冰的啤酒,当她进入时,眼神由窗外调过来,同时紧紧跟着她,那份爱慕与苦恼虽是一刹即逝,但陈国伦利如鹰隼的眼睛已看得一清二楚,象X光穿透一切矫饰般的,直视入他的灵魂中,他们互相以不满的眼光注视一眼,只不过陈国伦的轻蔑多过一切。
“对我的出现不必做出那么惊奇的表情!”陈国伦自顾的坐下来,“我也是这家中的一份子。”
“你是吗?”吕承达的回了一句。
“是的!”陈国伦毫不在乎的:“除了云上峰,谁能够否认我,现在他已去逝了,更没有人可以阻止。”
“你太狂妄了!”吕承达已经快克制不往。这个陈国伦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的挑畔。
依婷对于两个男人的剑拔弩张丝毫不感兴趣,无论是谁对她个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更没有!
她的心迪瑞含愤离开是已经死了。
依婷走上楼,她需要休息一下然后她要前往大云的城内办公大厦,从今开始,她要执行大云企业总裁的任务。她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办,不管有没有人能出手帮她,她都决心硬干到底。
当她再度下楼时,客厅中只剩下陈国伦,显然地,他已成功的把碍事的吕承达赶走了。
“你是来参加丧礼的,现在丧礼已经结束了。”她仍是冷冷的。
“可是与银行的谈判却才刚刚开始。”他毫不以为忤,那自尊自大的派头,是典型大男人主义的作风。
“你有把握吗?”她心中激动万分,表面仍维持着一贯的冷淡。
“你一点也不高兴?这不是你这些日子最希望解决的困难?”
“困难是的!但我还不至于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就敢先乐观。”
“你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我!碧然银行那批人物难缠,事情也相当棘手,但直至目前还有什么事是我办不到的。”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她想弄清楚他那样傲慢竟做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因为你!”
“你太会恭维人了!”
“是真的!”他双手抱胸,充满了兴趣地望着她,那眼光是百分之百的男人。“我并不是改变主意!你也知道我要你!不仅要你的身体还要你的心!”
“你相当有手段,不过我替你担心你会白费力气!”依婷白女敕的脸庞充满了不屑。
“我不会的!那天我吻你时你不是很热情吗?”
会议室里早已布置好了,看情形,陈国伦虽然是大云过去的劲敌,但此时他成了云家的女婿,一切都有巨大的转变。
呈马蹄形的会议桌是谈判典型的排列,云依婷和陈国伦坐在正当中,吕承达与会计师分坐两旁,董事会与银行代表们面对面。
“我们不能答应贵公司这种要求。”银行代表的首脑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在本银行的业务中,从没有过这种案例。”
“也有另一种可行的方式。”云依婷开口了:“敝公司在本市东区的东区的黄金地段有一块土地,一共是一千二百坪,目前市价经过会计师鉴定公证过是十万一坪,银行目前是我们债务的第一顺位,敝公司愿以这块土地来偿还贷款,表示我们的诚意。””据我了解,十万一坪的价格并非是公定价格,依市政府的公价,那块只是二万元一坪,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接受贵公司的公证鉴定。“银行代表客客气气地微笑着,但那笑容是典型的笑里藏刀。
云依婷一愣,她是诚诚恳恳的想解决问题,不料这些家伙存心怀刁难,似乎吃定了她。这时她才明白那天她去找陈国伦时,他笑她太天真是什么意思!的确,她太天真了,以为“公平诚恳”足可以放诸四海皆准!可是今天不把银行摆平是不行的,因为别的债权人若听到银行已前来催债就表示大云的信誉已完全动摇,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全都会闻风而来,别说大去目前是一个空壳子,即使大云仍保有往日雄风,但一切资产都已
投资在厂房,机器及原料上,谁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现款,如果他们都到齐了,相信就连陈国伦也没办法再帮她的忙。
“大云目前的状况刚才高会计师已经向各位报告得很清楚了,其实如果贵行不要这块土地的话,只要贵行给敝公司半年延缓的期限,敝公司仍有偿还的能力,贵行大可不必忧虑。”依婷硬起头皮说:“经过会计签订及敝公司董事会的财务报告,敝公司的不动产总额在二十亿以上,其它如库存、半成品及股票发行也约有十亿元左右,贵行可以请征信部门前来评估。”
“当然,这些我们都已详细调查过,但是结果却不是云总裁所说的那么乐观。”银行代表拿起一密密麻麻的文件,念道:“贵公司的不动产总额经过折旧其实只剩五亿不到,库存、半成品等以一成半计算只有五千万左右,而股票早跌到价位以下,目前虽略有回升也无济于事,而增资股票已因财务不健全禁止发行,更何况贵公司已逾半年没有订单,除非能马上接获大宗订单,否则已失去偿债能力。”
依婷呆住了。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预备把她整垮,好来随便处分大云企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痛苦,她到今天领略到。不过吕承达早就跟她说过,大云的贷款有三分之一是信用贷款,由于低押品不足,她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我方才所报告的一切偿还办法其实都是合理合法的。”依婷脸上的线条变冷变硬了。
“云总裁的办法固然十分动听,也许用来贵公司的董事会既合理又合法,但我们回去也要对敝行的董事会负责,唯有我们尽责、最客观的调查才是事实,才能得到敝董事会的采信。”银行代表很巧妙地说出自己的看法,也巧妙的开始暗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