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样看着我。”她害羞地低下头:“阿青,我有一个秘密,我本来以为……但现在没有关系了,我让你分享我的秘密——我恋爱了。”
“谁?”我的直觉只反射出一个字。
“秦大佑!你一定想不到吧!我喜欢他。”
“他是一个公子,你会吃亏的。”我呆呆地凝视着她,一点也不相信她告诉我的是事实。
“好姊姊,别担心!”她不好意思的笑:“我保证,他会改变的。真爱会改变一个人。”
“可是他从前——”
“别那么古板好吗?”她靠近我,在额上轻轻香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从前,我在美国一样也有,可是那些都过去了,不应该让已经消逝的东西跑到今天来阻碍我们。”
“你——”我竭尽一切努力搜索枯肠,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你一定是被我的秘密吓呆了。”她又笑,是那样娇羞可人,不久之前,那个躲在暗处吓我的调皮鬼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意外。”
“当然啦!还好我了解你,否则我一定会以为你在嫉妒,早先,秦大佑是那么喜欢你。”
“他——喜欢你吗?”我在飘忽的思维中,总算抓到了一点东西。
“我不知道。”她耸肩:“可是我会去努力一试,不管给果如何,我都试过了。”
“值得吗?”
她爆出一声大笑:“阿青,我不是在做生意。”
我顿时哑口无言,我不该问这些的,问出来,只更显出我心胸的狭窄,这样嫉妒自己的妹妹。
“你安心睡觉,我走了。”她换了一双平底鞋,拎起了手袋。
“你到哪里去?”我无法再装睡,立刻从床上起来。“这么晚了,别乱跑。”
“放心,我跟秦大佑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她回眸一笑,她真美,灿烂得像阳光,使人自惭形秽。
“就是跟他,我才不放心。”
“别像个老古董,好吗?”她把我推回床上。“我们只是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走?”
“知本温泉。”
“你疯了,知本到这里有多远?”
“我看过地图,不很远,开车一个钟头就到了。”
“司机开了一天车够累了,别找人麻烦行不行?”我皱眉,她一定要这么任性吗?
“我自己开,你如果不是累了,真该跟我们去,今天晚上有月光,大佑说月光下的知本温泉美极了……”
我立刻拦住了她:“克丽丝汀,听我的话,此情此景,你又这样不懂矜持的跟他去,他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她一双杏眼睁得好大,瞳孔中,有我的影子。
“他——会伤害你……”
“得了吧!你愈来愈像老姑婆了。”她大笑,跑了出去,“只要他爱我,我宁愿他伤害我。”
我瘫坐在床上,气得目瞪口呆,听听看,这是什么话,太过份了!也许我该立刻披上衣服,跟他们去知本……
但我这个疯狂的念头才一起,就立刻被否决了。
“别傻了!杨青。”我对自己说:“你向来骄傲自负,这会儿又赶着去做人家的电灯泡。”
我躺在床上,尽量要求不再想这件事,但是我办不到,我的内心渐渐充满了痛苦与悔恨。
我幻想着月光下的知本溪,美丽的沙滩与溪床。
我是个呆子、胆小表。我冷冷地对自己说。
我终于睡着时,梦到了氤氲着轻雾的温泉,泉水像牛女乃一样自地底冒了出来……。
我向温泉走去,四周却黑漆漆地。
醒来时,我茫然地注视着天花板,上面有一些自窗户反射过来的光线。
月光。是的,克丽丝汀说对了,今天晚上有美丽的月光。
第七章
“老天啊!你还睡,你实在太会睡了!”早晨六点半,克丽丝汀从毯子里把我挖起来。
“别吵。”我捂住耳朵,可是她不甘休:“八点钟的飞机,你现在还不下床。”
其实,我整夜都没有好睡,我一直是睁着眼睛的,我甚至知道她是一点多钟回来的,拎着鞋子小心翼翼地开门进来,连灯都不敢打开,模着黑上床。
一直到她睡着,我还听见她说梦话,她在喃喃地唤秦大佑的名字。
那个男人也在她的梦中……
我坐了起来,凝视她美丽的陲姿,那一瞬间,我突然疯狂地想把她捏死。
但我问自己,她犯了什么错?她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原先遭我舍弃的男人。
我无声地笑了起来,然后把脸埋进枕头里。
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出自我荒诞的想像,但现在克丽丝汀的声音却唤醒了我,让我明白,一切是这样的真实。
“你的眼晴好红。”克丽丝汀见我起来,还不肯放松,我只好躲进浴室里。
飞机在绿岛有一站,克丽丝汀坚持下来逛一逛。
“我们的爸爸是旅行家,所以我们有他优良的遗传。”她对着秦大佑吹嘘着。
秦大佑跟我笑了笑,那笑容好温暖,但我别过头,不肯看他。
“绿岛本名火烧岛。”导游滔滔不绝地介绍:“西方人喜欢称之为Sanrasana
Sanasai,本岛是海底火山爆发后的集块岛岩,形成初期,小火山口喷发余烬,故常见一柱大火球,不断地滚动于阿眉山与观音洞一带……”
我跟着队伍默默地走着,克丽丝汀拉着秦大佑,亲匿地说东指西,我索性低着头,更显出垂头丧气。
导游又把大家都招呼上了车,去参观将军岩和观音洞。
“杨小姐不舒服?”秦大佑上了车,坐到我身边来,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看着窗外:“只是心里奇怪,别人到绿岛是坐牢,我们却到这里看风景。”
秦大佑看了我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心里叹气,他怎么会懂得我的感受?他是公子,典型的“何不食肉糜”。
“阿青是正义天使,先天下之忧而忧。”克丽丝汀坐在后面,嘲笑地说。
滥用成语,她自幼生长在蕃邦,对我中华文化太少涉猎,随便卖弄就要出错。
秦大佑没有再答腔,他像是在思索,我暗自冷笑,难道这样的公子也有灵魂吗?
“你吃错药了?”克丽丝汀半个身子几乎都趴在我背上,“好好的出来玩,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车子到了海参坪时,她硬拉我下车:“游览大会上说,这里是绿岛的最大奇观,你不下来会后悔!”
我随她东奔西跑,早已腰酸背痛,本想偷懒,但她死拖活拉,只有去看所谓的绝景奇观。
“你看,这是集块岩受到长久的激烈海蚀形成的阶状海崖。”克丽丝汀一手拉着秦大佑,一手拉着我,极力鼓吹着绿岛风光。
在去兰屿的途中,我一路都闭眼假寐,无论谁跟我说什么,绝不张眼。
“不理算了!”克丽丝汀生了气,又拿出牌,和秦大佑玩起来,我听到她娇滴滴的说:“我教你吉普赛算命法,这是我在纽约时,一个吉普赛老太太教我的……哇!红心出来了,你今年会走桃花运!再抽一张!方块!你要发财……”
我就听到她这么一路疯疯癫癫地到兰屿,奇怪的是,别的乘客不但不讨厌她的聒噪,相反地,他们好像都很好奇,纷纷转头过来对这副神秘的扑克牌问东问西。
“有没有明牌?”一个阿婆紧张兮兮地问。
“什么明牌?”克丽丝汀在台湾玩得够疯,可是还不清楚大家乐是怎么回事。
但阿婆这句话一问出口,所有的人都紧张了,全竖起了耳朵。
“把牌收起来。”我再也不能装睡,只好起来制止她,但来不及了,她很高兴有个耍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