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独向幽兰 第7页

作者:姬小苔

“你满身酒味。”她怀疑我醉后胡言乱语,却还是倒了大杯的白兰地给我压惊。

“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当着她的面扯头发,她是一等一的强悍女性,必会给我一个公道。

“当时你怎么不扯住她?”她放了一个大大的马后炮。

“吓都吓呆了,怎么扯得住她?”

“恶人无胆。”王婷品评。

“憨勇有什么用?要有智慧。”我白她一眼。

“那你的智慧呢?赶紧拿出来对付她啊?”

“若是有,还用得着来找你?”我就知道她帮不上忙,沮丧之余,瞪着酒杯发呆。

“你想她会是谁?”王婷拿出绒布,一个一个地擦高脚酒杯,神情好不悠闲。

“她是你姑妈。”我没好气地说,卅岁的人了,还被吓成这样,真是窝囊。

“冷静一点,别那么沉不住气。”她喝叱:“给人家知道弱点,你还混不混!”

说得也是,若人人都知杨青是个胆小表,那还得了?

“依我看,这家伙不断在你朋友、工人前出现,一定有阴谋。”

“废话!”一箩筐的废话。

“她在暗处你在明处,不能老是捱打,你要诱她出来,设法捉住她。”王婷擦完了高脚杯,把绒布丢进抽屉。

“怎么诱捕她?”

“有没有想过,她为何对你了若指掌?”

酒精在我的脑中发挥效用,有如灵光一现,原来如此。“她跟踪我?”

“当然!而且不只一天。”

“你是说——她在我身上已花了不少时间?”

“否则她怎会知道你的作息,而且算得那么准?”

我真迟钝,被人跟踪来跟踪去,还像木鸡一样。

“你东张西望作什么?”王婷笑,“以为她就站在你后头?”

我觉得脊背飕飕一阵凉。

“可是我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也许她是个外星人?”王婷做思索状,“她要变什么样子就可以变什么样子,但她特别喜欢你的形象。”

王婷最大的能耐是那张嘴,再丑的女子也会被她说得自以为是林青霞。

“废话少说,帮我捉住她。”

“这跟我有什么相关?”王婷耸耸肩。

她说得是实话,昨天她遭人扔鸡蛋,我也未有见义勇为。

“谢谢!”我站起来,扔了伍百块钱在桌上。

“你干嘛?”王婷把钱丢还给我。

“酒钱。”

“我的友情这么廉价?我捶你!”她睁圆了眼睛叫。那双杏仁形的黑眼睛就是瞪成了这样也好看,人漂亮,又冰雪聪明,只可惜人强命不强!别人轻而易举的赚大钱,她还在这小店里苦捱。

但真又当上了少女乃女乃又怎样!陈诗瑗表面上享尽了荣华富贵,真相呢?又有谁知道?

“喝了酒别开车,省得出了事我还得去医院看你!”王婷就跟李麦克同一个调调。

“好呀!我不开,你当司机!”我把车钥匙扔给她。

“我犯得着吗?”

我只好坐计程车去。

从王婷店里到仁爱路,得一百廿大元,足足抵得上平常的两天汽油钱。

“杨小姐,”正在上浴白的小陈一见我进来立刻叫,“业主早上来过,他问热水器什么时候装,他好去申请水表。”

我记在记事本上,最近被那异物搅得心神不宁,十分容易忘记事情。

“还有——”小陈探出脑袋来:“他说花坛里的土呢?你答应过他要装满土,好让他种花的。”

我又在记事本上猛写,其实当设计师没什么了不起,烦的是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情,常常得为了一块磁砖泡上一整天。

“我回去了。”我跟小陈说:“有事打电话给我,我在家里。”

“拜托别把插头拿掉,害我每次都打不通。”

我只差没在腰上带只BiBicall,否则可兼营应召。

回到家,诗瑗正抱着电话。

一定是打回家,女人有了家,就像脚上戴了链条,无论飞到哪里,链条那边只要轻轻一抽,就让人受不了。

她见我进来,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把脸背过去,生怕别人知道上边全笑开了花。

我替她难过,早上她还慷慨激昂,一副全天下人都跟她过不去的德性,现在赵昌宏人都没靠近,只随便一通电话,她就乐成这样。

可惜我还曾为她同声一哭。

我走到角落,面对墙壁坐着。

“干嘛生闷气?”诗瑗走了过来,十分之春风得意。

“你猜?”

“你那么古灵精怪,区区在下怎么猜得着?”她非常轻盈,如果风大一点,便可翩翩起舞。

“很高兴啊!”我回头。

“还好!”

“恭喜你们破镜重圆。”

“少那么酸溜溜,哪有什么镜?”她捶我一记。

“不是赵昌宏?”

“谁告诉你是赵昌宏?”

“那是谁?”我奇道。

“不告诉你。”她做娇羞状。

“我警告你,这里是尼姑庵,有什么花样到别的地方耍去。”

“哟!讲讲电话便会破坏你的清规?太严重了吧?”她毫不当一回事,人到风头上,便会得意忘形。

“当然,电话只是一种工具,是不可能钻到话筒里干什么,顶多互通款曲而已。”我冷笑。

“我知道了,你心情不好,想拿我出气?得了吧!我才不会上你这个当!”她兴致益发的好,一连哼着歌,一边在大镜前,细细梳那头染得一块金一块褐的头发。

这是交友不慎的典型实例,可做少女宝鉴。

我躺上床,用毯子蒙起头,说也奇怪,不一会儿,我就呼呼大睡,把烦恼全抛在九霄云外。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大声聒噪起来,我迷迷糊糊张开眼,只听诗瑗从浴室里奔出去接,没两秒钟挂上话筒,提起手袋,迳自出门去了。

“诗瑗!”我坐起来,却只来得及听到她关铁门的声音。

真是见鬼了。

她才说要离婚,跑到我这儿来哭,眼泪还没干呢,又出去约会了。

难怪都要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放她进来糟蹋我,是道地的猪八戒。

只要再来这么两次,我的头发包准会跟大哉盖世比里的贝佛一样,无缘无故地变成棉花一般白。

我拿掉电话插头。

天黑了,就是盖金字塔的苦力也该下班。

从冰箱里取出柠檬汁来喝,中午的那场酒喝得元气大伤,明天该去三峡工地,人家要我改的图,今天晚上就算是画死在制图桌上也得画。

反正不是没人警告过我,这一行不是人干的。

我既然做了,抱怨也是应该。

想到自己这么有幽默感,精神不觉为之一振,虚荣心自我满足之后,画起图来倍有力气,头也不疼了,口也不渴了,不一会儿,橡皮涂掉的地方又画得整整齐齐。

我再画透视图,五彩镶嵌的玻璃教堂和七彩的酒吧同时出现在纸上,这才是奇观。

我哈哈笑了一会儿,把图收好,决定明天拿去复印两张,让好友们见识见识,杨青现在连这等荒唐的设计都能做了,而且还甘之如饴。

我的人生益发有境界了。

正在顾盼,诗瑗大声拍门:“杨青!杨青!”

这个妖精又回头来烦我。

我开了门,她冲进来,一脸惹了大麻烦的表情。

“出了什么事?”

“没事。”她一口否认,但脸色惊疑不定。

我也不想管她,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只要不把问题带进屋就好。

但是麻烦并没过去,另有一人大拍门板。

“拜托你去开门,说我不在。”诗瑗脸色大变。

“什么阿猫阿狗都给开?”我不屑她出去胡作非为,回来又像龟孙子,拿起了电话。

“你干嘛?”

“叫管理员通知警察。”我看看她,难道她还会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算了!我去应付。”她垂头丧气而去。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