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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紫屋魔恋 第3页

作者:姬小苔

有的窗子拴紧,但有的插鞘松月兑了,不一会儿又被风吹

开,发出嘎啦嘎啦的怪声,似乎在嘲笑着我的狼狈。

最后我决定上床,略微沮丧地想,这就是安兰渴望

了一辈子的乡居生活,存画片上看看或许很美丽,但实

际少活起来却有大段的距离。

想到了安兰,楼梯上又有了奇怪的响动,我只有下

床查看,但那扇窗关得好好的,其它几扇故障的,也全

想办法顶紧了。不应该有问题才对。

“安兰,是你吗?”我熄了灯,对着黑幽幽的甬道问。

四周是一片安静,当我真巴望发生一点什么时,却连窗

外风声也止息。

“安兰——”我心里一阵酸。曾有人说,人过世后

第三天回去到原先的地方,又有人说是第七天,但不管

是第几天,那些夜里,我老是开着灯等她,她却一次也

没回来过。

她——真的离开我了吗?

我回到床上,在对安兰所有的回忆与思念中,慢慢

地睡着。

醒来时,天才刚刚有一点亮,混沌中,一切都是灰

黑的,一时之间我竟记不起身在何处,极力思索这才记

起我已不在纽约,而是台湾北部的一个小镇。

起床后,我煮了壶极浓极苦的咖啡,喝下后才算有

丝力气,也有了疯狂的念头,我翻出游泳裤扑通一声跳

下水,原只想在桂月随来之前下水,好让她知难而退,

但等我真下去了才知道湖水冰冷,根本不是常人受得

了的。

但我又不甘心就此退缩,也许活动一下就习惯了,

于是我奋力向湖心游,但这个冒失的举动除了证明我

的愚蠢之外完全没有意义,明白时已经太晚,我的右腿

开始抽筋,更可怕的是湖心有一股漩涡,拼命地拉住我

往下扯,挣扎愈烈,漩涡的吸力也愈烈。

我叫救命时毫不迟疑,明知道不可能会有人出现

还是拼命叫出口,水咕嘟咕嘟的直朝我口里灌,我吓得

凉彻脊骨,但本能的求生动作毫无助益,在那瞬间,我

憬悟到我的一生就要在这个地图上连名字那没有的山

村完结,反而不再恐惧,也许安兰需要我,她要用另一

种方式带我到她存在的世界去,那我又何必在这已无

生趣的地方苟延残喘。

就在我决定放弃的电光石火间,一颗湿淋淋的头

颅突然自水中冒了出来,我看到了一张非常美丽的脸,

美丽到令人难以置信,她镇静地朝我凝视,我的身体还

在进水而且下沉,那股吸力强到连我的灵魂也要吞噬

进去,忽然有一双手轻轻托住我,即使在惊惶中我亦能

查觉到她根本没有使力,然而她就是那么轻松地把我

从漩涡中拉了出来。

我的麻烦还没有完,由于方才耗力过深,不仅全身

使不出一丝力气,两条腿开始一块儿抽筋。

我知道一个人源临死亡时一定非常难看,但俯看

我的那张脸却静静浮出笑意,她似乎不能察觉我正在

远离前半个钟头似乎还很完整的生命,竟对我的脆弱

发笑。

我又开始往下沉,这时候她好像明白了一点,靠近

我时,用手推着我。

“你轻点。”我申吟着,如今我已见识到,死亡有许

多方法。而溺毙绝对是十二万分难过的一种。

她把我拉上岸时,我连爬上去的力气都没有,她的

力气倒是很大.轻而易举地把我弄了上去,我趴在池边

喘息着,想办法把头朝下慢慢呕出刚喝下去的水及秽

物,耳中发胀嗡嗡作响、心脏跳得像随时要蹦出来。

短短几秒钟里,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在做什么,一

切都是最原始的反应。我的腿抽筋如故,也管不得了。

那个美丽的女孩儿蹲下来,偏着头努力地观察看

我,额发不时拂来拂去,像欣赏着什么奇怪的物事。

等我稍微恢复一点意识时,终于想起了她是谁

——桂月随。碧随那个得过脑膜炎的妹妹。但她怎会突

然出现在湖中?我想不透,就在我尽力能发出一些声音

时,她站起来,施施然地走开去,这回她身上是有衣服

的,一袭白色泳衣紧裹她窈窕的身躯,还不断滴着水。

我用肿胀的眼缝下一丝余光看她,然后完全放弃

而人事不知。

醒来时,我躺在自家客厅的地毯上,身旁围着好些

蚌人。“醒了!醒了!”有人叫。

我的嘴里流进辛辣的液体,味道像是酒,还有人折

腾我,不断替我推拿揉捏。

“戴先生,你还好吧?”弯的是穿制服的社区警

卫,“方才我们巡逻时看到你躺在那里,现在好点了吧?

救护车马上来。”

我无法抗拒地任这些热心的街坊把我送到医院

去。穿着这么随便会客,对我的形象是一大折损。我可

以猜想到10年后还会有人说——那个姓戴的画家啊,

搬来第二天就差点淹死,还是我把他救上来的。

到了医院,医生对我嘴里的酒味很不满意,一直以

凶恶的眼光瞪我,以为我是因为酗酒才掉进水里去的。

我想起人鱼公主生出两脚后,漂流到沙滩上为王

子所救的情形,更怨叹自己处境的龌龊。

在医院躺到下午,医生才准许我出院,并要我具结

:如有任何不适都得立刻向他报到,我猜他下一步的行

动是预备把我送到什么戒酒会去改过自新。

第三章

晚上,我准备了一点礼物到桂家去道谢。

佣人通报后,桂碧随出来接待,我告诉她,月随救了我一命,她满脸不相信的神气,也许她心里猜是她那个白痴妹妹把我推下去也不一定。

我虚弱得很,没法子向她解释早上那一幕有多惊险,只说:只要月随高兴,她什么时候去光临那个破湖都可以。

礼貌性地问候她父母时,她脸上有一种怪异的表情。我想我一定问错话了。

“他们不在这里。”她黯然地说:“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我可以见见月随吗?”我急于亲自向救命恩人表示谢意。

“我上去看看,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外人。”她上楼去了很久都没下来,我想也许月随怕生,也不必强人所难,跟替我开门的佣人说我要告辞了。

那个50多岁的老女佣欲言又止地看看我,她半天才道:“我们小姐……如果有什么的话,请多包涵。”

她的话非常含混,教人听不出意思来。她跟碧随一样,都不相信那个可怜的白痴女孩会有善举。

老佣人的模样也使人厌恶,她有双暴凸的大眼睛,在浓眉下咄咄逼人,嘴角下垂,两颊红润如番茄而且有横肉,看起来十分强悍,但声音卑下与外形毫不相称。

走过草坪时,月光下有隐隐的歌声传来,我抬起头,三角型的塔楼上一个女孩站在露台唱歌,歌声凄婉,随着夜风飘荡去很远的地方。

我站在那儿听,听了一会儿才听出那是我年轻时流行过的一支歌——

涉江采芙蓉,兰草多芳泽,采之欲与谁,所思在远道,远道不可思,宿夜梦寐之……

她反复地唱着,空灵的歌声听得人发痴。

我猜那是月随,因为风吹着她的白衣。她唱了很久,直到老佣人走到她身旁,经过一番小声的争执,终于把她带开。

那个夜里,我不断地梦见有人在我的房里走来走去,像是举行盛宴似的,互相谈些我一句也不懂的话,全然无视于我的存在。

奇怪的是我分裂开成两个人,一个混身其中,穿着古老态度奇特,非常地过时,对伫立于门边的我也不屑一顾。

也许那是前世的我。安兰去世后一个礼拜,有人介绍一个灵媒给我,同时安排了一次降灵会,但那次安兰没有来,灵媒陷于恍惚之后,以低沉的语调说她找不到安兰,也许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但她看见了一个老人,而那个老人自称是我的前身。他们无法交通,因为老人拒绝吐露任何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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