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听不懂她说的话,也没有意思要接过电话。
“姑娘是谁?在下孑然一身,并无家人。承蒙搭救性命,铭感五内。”他想,她看起来聪明灵慧,为什么言谈竟忒般古怪,他怀疑自己究竟身落何处?
“丁月泠。”她放下手中的物品,“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呢?你正好倒在我回家的路上,是你命大才没在大雨里被我的车压到,我也不好见死不救呀!这里是淡水海边,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下穆天毅,湘境人氏……”他看着她皱起双眉,强忍着笑,一时张口却无言。他不懂自己说错什么言词,为何那美丽的姑娘有着不以为然的表情。
“对不起,请继续。”她决定陪他玩下去,看他能用说台词的口吻演多久,如此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简直像面对一位武侠剧里的人物。
“在下因接获挚友急难相召,路过闽南地区,途遇青松堡主无理纠缠,『落鹰崖』上一阵混战,致使落崖突围。”他一奉正经地说着,完全没有说笑的样子。“烦请姑娘归还在下衣物兵刀,援手之情,容他日再报。挚友情况危急,亟待在下驰援。今业已耽搁多时,为恐不及,在下需立时告辞。”他说完话,作势掀被起身。
她摇摇头。“唉!”月泠叹口气,无奈又纵容地转身走出房门去,声音从门外飘回来。“你的伤口还没有好……”恐怕连脑袋都还没清醒呢?她想着。“你还要多休息别急着想定,我弄点吃的祭祭五脏庙,再说吧!”希望他吃饱了会恢复正常,她暗想着。
随手打开冰箱,拿出速食包,丢进微波炉,一面冲着茶包,月泠心思绕着那个正在房间里的男人。长得一派斯文、正经,也没有一点像是要捉弄她的模样。却又为什么说话颠颠倒倒的,他真的是个演员吗?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没有身分证明,又来历不明……不。月泠自嘲地笑笑,不相信她的运气那么坏,会捡到一个疯子。
她端起食物的托盘,走回房间里。床上的病人盘坐在床中间,闭目打坐,头顶上白烟围绕,五官在烟雾中看不清楚。那模样,活月兑月兑是她爱看的武侠小说里的情景。月泠轻轻地放下托盘,唯恐声响会害他走火入魔。糟糕!是不是看太多武侠小说,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呢?
慢慢地烟雾散去,他睁开双眼,月泠仿佛看到亮光闪过他的眼睛,却不及捕捉,心想大概是她眼花吧!
他起身走下床,好高的人,大约有一百八十几公分,只见他摇晃地走到她面前打恭作揖。
月泠忍不住,“噗哧”笑出声音,拉起他的手,扶他坐入椅子里,端起盘里的速食餐。接下碗,他第一口入嘴后,抬头疑惑地瞧她,“此为何物?”
“微波食品,我知道不好吃,但是冰箱里仅有这种东西,我才回到家,又忙着照顾你,还没时间去采购。”
他轻撇嘴角,继续吃着。他努力进餐的模样,勾起她的微笑。没一下工夫他放下碗,捧着手上的茶杯。“谢谢姑娘的膳食,承蒙姑娘赐以援手,已是感激,又岂能占居闺阁!在下想即刻搬出,以免沾污姑娘闺誉。”
“你既然这么重礼数,就委屈你睡和室,房间很小,希望你不介意。”她一面说着一面收抬起碗盘,打开大橱子抱出几条毯子走出去。
他并不很想离开,只是挂心老友的急难,这么一位美丽温柔的姑娘家是他多年漂泊,未曾见过的。尤其想搞清楚这个奇异的环境,梳妆台上一面比铜镜清楚很多的镜子,床榻旁一盏琉璃灯,却不用燃烛。墙上挂的、桌上的摆设,有太多不可理解的物品。
穆天毅想着。他浪迹江湖十载,书剑两不成,虽有生死挚交,却独缺红粉知己。难道老天爷捉弄人,在这般浑沌不明的时与地里,让自己动了凡心。思索着纠缠在脑海中的思绪。那娇俏的脸庞不时地浮现。她是谁?她不只是有一张美丽容颜的漂亮女子。美女随处可见,江湖上多的是艳若桃李、心如蛇蝎的红颜祸水。难得的是善良、温婉的内心。感应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直到四目相交。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片真诚,坦荡荡的一如她的心。
月泠完全不知道,穆天毅正在心底夸赞她。只觉得自己被他看得脸红心跳,异样万分。望进他的眼中,庆幸见到赞赏,并无邪念。她躲避他的眼神,走到椅子旁边。
他端详着她。
“你许了人家吗?”
月泠扬起眉头,多古老的用语。“不,没有,我目前还不想嫁人。来,我扶你过去。”她伸出手,拉他没受伤的右手搭在她的肩上,接着伸手环住他的腰,并且小心的避过他背部的伤口。“可以吗?”
“行。”他们开始移动,穆天毅发现他仅有些晕眩,并且确定自己可以行动,但是有她搂着的感觉真好。她的发香飘进鼻息,她的心跳好快,他能感受到她有些紧张。明知道再不放手有失君子行径,但是他居然舍不得离开她的怀抱。
“就是这里。”这是间用木头铺成地板、也比其他地方高些的房间,四扇拉门敞开着。两面墙壁有些方格架子,地板上刚铺的被褥,看得出来这原并不属睡房。她小心地扶他坐上地铺。“你还坚持睡这里吗?这硬邦邦的地板,对你的伤口只怕不好受喔!”
穆天毅点点头。“不妨事,在下住饼更糟的地方。”
月泠一脸莫可奈何,摇摇头无奈地走开。
他坐着不动。心里有种很糟的感觉,好像他辜负了她的美意。她带来一杯水和两粒红色小小的圆管,放在他身旁,“这是消炎药,你先吞了吧!我再替你拿衣物来,好好休息一下,希望醒来时你已能清楚地和我说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待她转开身子,迅速一拾手,将那两粒小红点抛入拉门外的盆栽里。
她放下他仅有的衣服、发饰、腰带、腰包,整齐的迭在床头上。唯独少了他重逾生命的宝贝。他拉住她不让她走。“姑娘,在下的随身兵器……”
穆天毅看起来是如此在意,月泠覆住他的手。“你指的是那条长长软软的道具?”
“道具?”他疑惑的表情,手上的压力稍增。“那是把七尺长的软剑。”
她倏地抬头。他看起来问得好认真。“我扶你进车子里时,随手丢在座椅底下了。看起来很精致,但毕竟是件道具而已,不会很重要吧?”她慢慢放下他的手。“穆天毅,安心睡一下。我保证明天还你一把完整无缺的,别担心。”她一面说一面调暗灯光随手拉上门。“需要什么就叫一声。”
穆天毅无奈地摇头,不重要?那“惊虹剑”削铁如泥,断金切玉。乃武林至宝人人思而欲得,这傻丫头真不识珍宝。别担心?难喔!但是,如今却也只能希望她的话值得他相信。
盘坐起调息疗伤,心中自信想着,有多少次大风浪都无恙的过去了。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应付的,这是他进入天人合一之前最后的念头。此时专心的他绝对没有料想到,天明之后要面对的情况,居然是他空有盖世武学也无法解决的情况。
她这是惹上什么麻烦?月泠走回房间时思索着。她有个病人--长得出奇好看的男人。他有严重的创伤,不太清醒的脑袋……及一双迷人的眼睛。她叹口气打开自从回到家还没空整理的行李。伤口她可以处里,但她粗浅的医护常识却不包括应付幻想,更别说能帮助她克服那双眸子。她对男人的认识都是负面的,相交的态度,也一向是嘻嘻哈哈的一视同仁。昔年的阴影,使她有着更多的保留。必要时她很能装模作样,但是笑脸下隐藏的拘谨和缺乏安全感,使她对多数的男人不愿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