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不是看赵筠烤了好几条吗?”阿桂叔皱着眉,觉得自己应该没得老年痴呆症。
“我吃了几条。见其余的没人吃,便拿去慰劳库奇去了。”方靖恒歉然的笑了笑,“现在马上再烤,很快就好了。保证热呼呼,香喷喷,绝对令您满意。”他朝赵筠挤挤眼。
赵筠虽有感谢之意,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姓方的,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告诉你,我赵筠宁愿被臭骂一顿,也不要欠你的人情!”
“嗯!有骨气。”方靖恒频点头,眼里透着笑意。
方靖恒的嘴翘得老高,摆明要给他一个“不管怎样,姑娘我就是看你不爽”的嘴脸。然方靖恒总是瞅她一眼,就可以笑个没完没了,好像自己长得有多可笑似的。
“舅公、妗婆、爸爸、妈妈、小舅、赵筠阿姨、罗老师来了耶!”方靖慈两个读国小的女儿佩帆、佩筑又叫又跳的由溜滑梯那头往往园居的方向赶来通风报信。
前院的小空地上,正吃着月饼的阿桂叔夫妇,忙着剥柚子的方靖慈的先生徐淮洲,围坐在烤肉架旁拿着竹筷边烤肉边唇枪舌战的方靖恒和赵筠,以及一旁添木炭,被他俩嬉笑怒骂的言辞给搞得哭笑不得的方靖慈,纷纷闻声探起头来。
赵筠露出一脸尴尬的笑,当那个笑不自然的濒临僵化时,罗锦村已随佩帆送来到众人面前。
“锦村,你鼻子真灵啊。我们难得烤一次肉,你马上就知道闻香而来。”万靖慈笑言。
“是啊,我们家里的烤肉就是没桂园居来得香。”罗锦村笑答。侧目看往赵筠和方靖恒的方向。
“来!来!来!一起坐下来聊聊嘛。”
好客的阿桂叔赶忙招呼他,徐淮洲让出一旁摆东西的圆板凳给他,阿桂婶递给他一杯饮料。此时佩帆两姐妹已凑在赵筠身边要了烤味吃,而方靖恒早在众人忙招呼时,坐到罗锦村的身边。
“好久不见!”差不多是同一个时间,两个人别重适的故友发出同样的慨叹。
“别来无恙?”罗锦村审视方靖恒,发现他多年前飞扬的神采依然故我。
方靖恒神色自若的淡称,“差强人意。”
“这些年都在忙些什么?”罗锦村问。
“天涯海角随兴游走,茫茫然倒是真的,很少有你所谓的‘忙’。”方靖恒朗笑。
“打算再回来小学教书,还是另有打算?”罗锦村再问。
“不教书了,我们靖恒回来待一阵子,他的事业在新加坡呢。”阿桂婶抢白说,“要不是刚刚淮洲告诉我们,我还不知道靖恒在新加坡发展得不错哩!你知道他以前就很喜欢摄影的,前几年他和一个朋友在新加坡成立了一个摄影工作室,请了十多位助手帮忙,目前的工作计划已经排到后年去了唷!”
“真是没想到,本来做老师的人居然会做起生意来了。而且还做得这么有声有色,最主要还是归功于靖恒有信赖的人替他做事,他不但乐得轻松可以继续云游四海。边游览边写作,你就不知道我们靖恒还是个旅行作家呢l”
罗锦村因讶异而轻挑起眉,惊叹的看着身旁把兴趣发展成事业的方靖恒。
赵筠的意外不输罗锦村,她原讽想方靖恒那样的游子该是自由自在的浪迹天涯,没钱时工作,攒够钱后又继颓无牵无挂、云游四海的流浪。
一颗漂泊的心本不该设下安定的圈套让自己自投罗网不是吗?难道他累了,在漫长的漂泊不定后,已产生渴望安定的灵魂?所以他给自己一个长远的事业。再让自己回到亲人的怀抱?
罗锦村和方靖恒不知什么时候已双双朝慈安的园区走去,看着他俩渐行渐远的身影,大伙儿都感觉到他们之间一定有着许多久别重逢的话要说。
“恭喜你。”把众人远远抛在桂园居后,罗锦村发出衷心之祝福,“对一个人锦还乡的故人,再没有旬恭喜更能表达我的心意,说来惭愧,我意然还在原地踏步。”
“呵!这没什么好恭喜的。人一生的成败在未到闭眼之前,是不能盖括论定的,曾经我也以为我会在故乡平定安稳的度过一生,殊不知世事难料,来来往往之间充满了变数,我反倒觉得安定才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只是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定下来的理由罢了。”方靖恒苦涩的表情,有一抹无奈的笑,“其实这几年的努力,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交代,为离开的五年做交代。”说到他们时,他回首望向桂园居。
“我想他们更希望你带回来的是一个崭新的生命,完全走出悲剧色彩的生命。”罗锦村寓意深远的看他。“你有吗?”
没有质问的意涵,只给他无限反思的空间,罗锦村一名胜“你有吗”问得方靖恒心头一震。
“我没有吗?”他窒声反问,暗地里也扪心自问。
“我不知道。”罗锦村狐疑的摇头,蓦的收回视线,遥望天边的明月问,“事业上缴了出色的成绩单。感情方面呢?这几年在国外可有遇见情投意合的对象?”
“不过都只是萍水相适,镜花水月。”方靖恒淡淡表示。
“难道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心态在作祟?”罗锦村颇具深意问。
“我不否认在出国的头一年,思念与不甘的情结特别的强烈。然而时间和空间都是淡化那些情绪的良方。走遍天涯这么多年,许多执着早已在异乡磨尽,此时此刻我心中只有无限的祸福和怀念。”他说出自己目前对翁紫岚的心态。
“总该还有关心吧?”罗锦村探问。
“她应该过得还不错吧?”他直觉以为。
罗锦村连连摇头,“你错了,紫岚已经离婚了。”
方靖恒愕然转过头,惶惑的目光紧紧瞅住罗锦村,“真的?”
“是真的。”罗锦村万分肯定的说。
“为什么?”方靖恒急躁的追问。
“有人说是斐老板另结新欢,也有人说是紫岚一心求去,总之他们在半年前分手了,裴老板另娶娇妻,紫岚则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方靖恒无法遏抑的喃喃自语,“她为什么不回家呢?她会去哪里?她能去哪里?”
罗锦村任由方靖恒陷入一阵焦虑与心急之中,他无从去回复这个也令他困惑的问题,只是他明白五年后的方靖恒纵使有了改变,但牵挂翁紫岚的心却始终如一。
中秋节的夜晚,凉风轻拂,空气里隐隐有一丝萧瑟的秋意。
这是中秋之后,一个灰云薄阳的上午。
别园居的每一分子又在慈安的园区内各自奔忙着,方靖恒独自骑着变速自行车从后门出发,满怀心事的踏上往翁家的路。
虫鸣鸟叫的山妥腰处,翁家的大门静静的敞开着。四壁萧然的大厅中央,方桌上有几瓶凌乱倒置的空酒瓶和一堆散乱的花生壳。
方靖恒踩着沉重的步履一脚跨进无人的大厅。
“有人在吗?”他一面环视陈旧的大厅,一面朝屋里呼喊。
“伯父!伯母!你们在家吗?”他放声再唤,希望翁紫岚的父母会适时出现。
屏息等待闪,他突闻一阵抽水马桶冲水的声响传出。继而零碎吃重的脚步声紧传入耳,刹那间。翁老头沿头厅旁的走道,一手寻求倚仗似的竖按着墙,跌跌撞撞的由屋里出到大厅。
“你是什么人?”翁老头用眼尾觑着方靖恒,身躯像是失去重心般的摇晃不定。
“我是方靖恒。”他稳稳的站在翁老头眼前。好让翁老头能够看清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