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像,怎么了?”
“我觉得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我边说边从座位上站起。
他一把拉住我。“你做什么?”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所以我相信自己的表情一样可以隐藏得很好。
“我去洗手间。”我对他说。“一会儿就回来。”
“不能等电影散场再去?”
“放过我吧,我忍不住了。”
“我陪你出去……”
“不行。”我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你要把电影看完,待会儿才能一字不差的讲给我听。答应我。”
他默默的注视著我,像是要从我眼中读出什么。许久,他松开我的手腕。
“我答应你。”
我把头扭向一旁,不让他看到我眼底的潮湿。
其实,我很想对他说一次“我爱你”……可我不敢。我怕一旦说了这三个字,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再也不能走得像现在一样潇洒。
站在放映厅门口,我最后看了一眼他在黑暗中的位置。
赵文卿,你要记住我……记住我们最幸福的时刻……
三天后,我以分公司业务经理的身份飞往香港。
案母问起我,我只说自己调职了,别的什么也没提。
上任没几天,我接到Peter一通电话。
“Jane,分公司的情况还好吧?”
“基本上了轨道……那个新助理的表现如何?”
Peter在电话里一阵大笑。“呵呵,还是没你能干啊,不过也将就了。”
“Peter……对不起。”
“咳,你是该跟我说声对不起呵。当初你凶神恶煞的冲进我办公室,二话不说把调职申请往桌上一拍,说什么‘我要立刻去香港’……真把我吓著了,以为你受了什么刺激。不过,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反正我相信你是公私分明的人。”
听著Peter仿佛对老友一般亲切的谈笑风生,我感慨万分。倘若没有他帮忙,我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天之内将工作顺利转手。种种感激,又岂是一句“谢谢”就足够的?
“对了Jane,我听到消息,关於分公司总经理……”
我立刻打起精神。“上面终於舍得把总经理派来了?”
“就这几天,你可要做好准备。”
向Peter道谢后,我叫秘书去查这两天人事部接到的所有通知,却没发现一条和总经理有关的。怀著某种近乎不安的情绪,我开会、看企划……忙了整整一下午,却始终想不透董事会的老大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晚餐时,母亲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
“难得回家吃个饭,才吃这么点儿?”母亲边抱怨边给我添了半碗饭,又把几盘菜全推到我跟前,逼著我每样夹上两筷子。
“妈,我在想工作上的事。”
“工作工作,整天就知道工作。”母亲脸一板,瞪了父亲一眼。“都是你爸遗传的,天生的工作狂!”
“妈,现在分公司刚起步,等过了这个时期,我保证多回家陪陪你,好吗?”
“去去,说得我好像老太婆似的……你妈没那么老!”
我看看母亲眼角的细纹,诚实的说:“妈,就算你保养得不到四十,有个二十三岁的女儿总不是假的吧?”
“谁说的?有人十六岁就生小孩了!”
“那是不良少女。”
“你这个不孝女……”
案亲突然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出声提醒我们:“门铃响很久了,你们没听到吗?”
见父母都没有起身的意思,我只得把碗搁在桌上。“我去开门。”
从门镜里看出去,黑压压一片。
“难道是灯坏了……”我边嘀咕边开门。
“灯没坏。”一瓶Martini突然伸到眼前。
我“碰”的把门撞上,胸口“怦怦”作响。见鬼……一定是见鬼了……
母亲从里屋走出来。“鹃鹃,是谁呀?”
“没谁……”
“瞎说,门铃不是还在响吗?”
是啊,该死的门铃……响那么半天了怎么还不坏掉?
“你让开,我来看看。”
听母亲这么说,我慌忙闪到门后,一颗心七上八下。明明叮嘱过Peter别把我调职的事泄漏出去,这姓赵的居然还能找到这儿来?他想怎样?兴师问罪?虽然我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他,可总不能……
“原来是这样,鹃鹃──”母亲突然把我从门后拉出来。“我去热饭,你快把赵先生的行李搬到客房去!”
“行李!?”我这才注意到立在门口的黑皮箱。视线缓缓上移,扫过一身再熟悉不过的休闲装,最后停在那张久违的大众脸上。“你对我妈说了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我妈会让你住进来?!”
“一星期没见,你还是这么容易激动。”
“谁让你追我追到香港来!”
“我不是来追你的。”他把酒瓶往我怀里一塞,拎起皮箱反手带上大门。“我来香港办些事情,在你家借住几天。”
“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忍心让老朋友露宿街头?”
“开玩笑,香港的酒店都倒闭了吗?”
“我掉了钱包。”
“你可以找别的朋友……”
“我举目无亲。”
我的肩膀垮了下去。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他进门?母亲的声音偏偏又从里屋飘出来──
“鹃鹃,怎么还不请赵先生进来?”
“知道啦!”我抬头看见他满脸的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掉了钱包还笑得出来……我警告你啊,待会儿见著我爸妈别乱说话。”
他笑而不语,随著我进了饭厅。
母亲早在餐桌上添了一付碗筷,招呼得格外热情。
“赵先生还没吃饭吧?别客气,都是家常菜。”
他倒也真不客气,坐下就吃。
母亲坐在我们对面,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打转。
“赵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我们鹃鹃的?”
他放下筷子看看我。“三个月左右吧?”
我不理他,闷头吃饭,努力喝汤。
母亲又问:“那赵先生和鹃鹃是同事还是……”
“相识是因为公事,之后的交往……”
“妈,再给我一碗汤!”我把碗推过去,满脸堆笑的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多吃饭,少说话!”
“鹃鹃,你怎么这么和赵先生说话?”
“伯母,不碍事。我就喜欢子鹃这种性格。”
“咳咳咳──”我被一口汤呛得苦不堪言。“姓赵的……你真会开玩笑……”
“子鹃,还在生我的气?”
我被他问得一愣。“生什么气?”
“鹃鹃啊,你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妈,我瞒你们什么了?”
“当然是你和赵先生的事!你从小就这样,什么都不跟家里说……”
“等一下!”我“豁──”的站起来,伸手扳过他的肩膀。“赵文卿,你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把我们订婚的事告诉了伯母。”
“订婚!?”
“你忘了吗?”他又露出那种自信满满的笑容。“我是你的未婚夫。”
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原以为躲来香港就可以了结一切,原以为日子会按部就班的过下去……可事实并非如此。四个月未必能炒热一支股票,却足以改变一个人。
翻身下床,我悄悄模进客厅,取出酒柜里的Martini为自己倒上一杯。夜色如水,倚窗独酌,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香港是个不夜城。喧嚣的街道,有车声,也有人声……蓦地,我仿佛捕捉到另一种声音……呼吸?
“谁?”
嘴唇被捂住的同时,一种熟悉的味道包围了我。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定格,直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我耳垂上。
“你又把酒弄洒了。”他取走我手中倾斜的酒杯,将我的身体扳转过来,带笑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这是我带来的酒,怎么不叫我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