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门口走了两步,我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於是转身走向衣柜。没想到会第二次借他的衣服穿……
打开柜门,我轻轻撇嘴──毕竟是男人的衣柜,讲究实用,不像女人的衣柜那般五颜六色。除了上下两排衬衫长裤和外套,领带和皮带分门别类挂得整整齐齐,几双不同款式的皮鞋摆在底层,右边有三格抽屉。
拉开第一格抽屉,我微微一愣,有些不自然的将抽屉推回原位。
拉开中间的抽屉,翻了翻,也没我要找的衣服。
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找到了。我立刻蹲,把叠成一摞的T恤一件件抖开。紧身的不行,颜色浅的不行,长度不够的也不行……我提起抽屉底层仅剩的一件黑色T恤比了比,然后套在身上──下摆长到膝盖,够大,就这件了。
正想把乱七八糟的抽屉收拾好,我的目光突然扫到一样东西,平躺在刚才那叠T恤的位置。
衣柜里怎么会有牛皮纸信封?
好奇心驱使下,我拿起信封捏了捏厚度,再翻到正面……这不是韩氏侦探社的信封么?错不了,地址和联系电话都印在上面,和我上回拿到的一样。
他请韩侦探查什么呢?又藏得这么隐秘……我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资料抽出一半又塞了回去。
我不能看,因为我不能失去和他对等的立场。与其自己心虚,倒不如不看。
将信封摆回原位,我把刚才抖开的T恤一件件折好,照记忆中的顺序叠放在信封上。刚把抽屉推上,房间门突然开了。赵文卿走进来,看到衣柜前的我微微一愣,跟著露出他一贯的微笑。
“你醒了。”
“我醒了。”我点点头,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好像……是我的浴袍。一想到自己是如何从浴室来到床上的,我不自觉飘开视线,伸手拉高已经滑到肩头的大圆领。他立刻注意到我的动作。
“你穿的是……”
“你的T恤,我随便拿了一件。”看著他走到跟前,脚步没什么异状,我微微皱眉。“你的脚没事了?”
“换了绷带,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担心。”他的视线始终没从我身上移开。
他在介意这件T恤吗?还是别的……我退后半步,靠著柜门仰起头,等他发问。
“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件T恤?”
丙然……看著他眼神里的变化,我不动声色的说:“在抽屉里。”
“你翻过抽屉?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当然有。比如我发现……”我故意顿了顿。“你喜欢穿三角内裤,黑灰两色偏多,你用的剃须水是英国进口,备用刀片快完了,最好尽快买新的,你的衬衫里几乎没有名牌,唯一一件西装外套是黑色的,婚丧皆宜,还有……”
“可以了。”他哭笑不得的打断我。“我又不是问你这些……”
“不然还有什么?看到这些只因为我眼神好,我并没有挖人隐私的嗜好。”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别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火气来得突然,我把头扭向一旁,眼不见为净。
“生气了?”他左手撑住瘪门,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一尺以内。“这可不像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
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我不禁挑高眉毛,两手往怀里一插。
“好啊,谢谢你把我从浴室里搬出来,救命恩人。哦,对了……还要谢谢你替我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有你这么热心的房东我真荣幸。满意了吗?”
我没错过他眼底闪过的惊讶,也在那双眼眸中捕捉到自己的倒影。那丝若有若无的寞落,是他的……还是我的?
“原来你早就醒了……”
我没作声,仍是看著他。
“你这种眼神好像在审犯人。”他轻轻摇头。“你告诉我,这通电话……触犯哪条法律了?如果你真的听到我说什么……”
“听没听到不是关键!”我再也抑制不住话中的尖锐,大声打断他。“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这么鸡婆?你以为你在帮我吗?我不回去,自有我不回去的理由,还轮不到你来淌这滩混水!”
“你在逃避。”
“我没有。”
“你有。”
“你懂什么!?我讨厌你这种一切了然於胸的样子!你不过是个外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我是外人?”他唇边勾起一抹奇怪的笑。
盯著那个逐渐放大的笑容,我突然意识到他的企图,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两片灼热的唇压在我微张的口形上,不留一丝空隙。
我从没承受过这种侵略,更不曾和任何男人有过如此相濡以沫的接触。我拼命推他,捶打他,想赶走那种可怕的压迫。唇上的力量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放缓的,引导般的节奏。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停止了挣扎。当他的唇轻轻滑开,将一串碎吻印在我腮边和颈项的时候,我才勉强从脑海的空白中捉回几分清醒。
“你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吻我?”我不敢看他,莫名的慌乱还在胸口颤动。
“因为你说我是外人。我只是在提醒你……”他扳过我的头,一眨不眨的盯著我。“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想想你是怎么住进这间公寓的。”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无所谓,我只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也许你有离家出走的理由,可你会不知道,你最好的朋友在为你担心?你认为你有理由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非知道不可?”我咬著发肿的嘴唇,说出违心的话。
“别咬。”他的么指轻轻擦过我的唇。“聪明人不会弄伤自己。”
“我是傻瓜还不行吗!?”我用尽全身力量推开他,逃出这个令我窒息的房间。
第八章
他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坐在客房床上,我紧紧抱著膝盖,不争气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真像个傻瓜……干吗哭呢?不过是被人在心里最脆弱的地方戳了一下……
天色暗了,窗外的云被夕阳染成红色,层层叠叠的涌向天际。
手机清脆的铃声此刻听上去格外震耳。我一眼瞥到来电显示,想也没想就按下挂机键,随手扔在床上。
又响了,我还是按掉。
第三次,响起的不是来电铃声,而是短信。我盯著液晶显示屏上的问题──“你要阅读新短信吗?”
踌躇的结果是选择了看。
丙然还是赵文卿──
“我必须去一趟爱琴海,九点以前回来。冰箱里有新鲜蔬果、鸡肉、鸡蛋、冷冻pizza和三明治。”
读完短信,我听到铁门关起来的声音。想必是他走了。
他走了,公寓里便只剩我一个人……
我突然想起那个梦──黑暗中的声音,没有尽头的路,没有同伴的旅程……
手机又响了,还是一则短信──
“想发泄可以听音乐,唱卡拉OK,跳热舞,但是请别烧了我的厨房。”
还没等我想到该回他什么,第三则短信又接踵而至──
“有什么话等你填饱肚子再说,乖。”
瞪著最后那个字,我哭笑不得。他究竟想说什么呢?不管怎样,这三则短信多少帮我恢复了一些食欲。
吃pizza吧,省事。
微波炉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我看著盛pizza的瓷盘在微波炉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看著时间刻度一格挨一格的指回零……
“叮──”
Pizza出炉,热气腾腾,乳酪搀著火腿的香味从厨房一直飘到客厅。
我打开电视,换到亚洲新闻台,边看边把pizza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