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我们的是芒果老板乐得合不拢的大嘴,还有空荡荡的摊位。他带来的两大筐芒果仅一个下午就卖得一个不剩,而且多赚了四成净利。
“我听食阁的人说啦,原来你就是阿卿!”老板拉著赵文卿不肯松手。“改天一定要再来我这摊子啊!阿伯要把最好的水果留给你!”
我在一旁看著,不知不觉露出微笑。
他扭头看到我的笑容,冷不丁一眨眼。
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视线……我知道自己脸红了。
日渐西垂,他送我到地铁站附近。就在我向他道谢后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忽然从后面叫住我。
“还有事吗?”我手持地铁卡,原地转身。
“刚才一直忘了告诉你……”他一步步走过来,越走越近。
我下意识倒退一步,有些戒备的把那堆购物袋抱在身前。
“你忘了这个。”他伸出右手,一条黑色麻绳从他指间垂落,底端悬著的菱形坠子在街灯下闪光,一如他唇边的笑。“买了挂饰就要戴上才好。”
右手伸到枕头下模索,两样东西一起模了出来。
“曹子鹃的人生规划”,还有那个挂饰,泛著金属光泽的菱形坠子。
我捏住黑麻绳把坠子吊高,左右晃著。
买的时候没经大脑,现在看著它,我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买这个坠子?因为那姓赵的家夥有个一模一样的?天知道!我甚至不能确定它们是否真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购物欲作祟,干扰了我理智的判断。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一定是这样,没有别的可能了……
眼皮渐渐沈重……我又一次在顽强的自我催眠中进入梦乡。
阿兰越来越频繁的晚归令我担忧。为此我不得不一再打电话拜托韩侦探提高办事效率。当然,暗中调查的事我没让阿兰知道。以她迟钝的个性,想瞒过她并不困难。
已经过了五天,韩侦探给我的答复仍是“进展顺利,请再耐心等几日”。当我要求他先给我一部分资料时,却被他以“影响调查进程”为理由拒绝。
在这个节骨眼上,Peter又有意无意跟我提到香港分公司的各项筹备工作已全面展开……我明白他的暗示。名义上给我两个月的考虑时间,他个人当然是希望我越早决定越好。我若能留下他自然高兴,就算我真的打算接受调职他也好尽早找个新助理。
如果不是因为阿兰这档事……我想我会立刻给他个答复。可我现在没这个心思。反正有两个月不是么?
“我还在考虑。”我抱著鸵鸟心理对Peter一鞠躬。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Peter冲我摆摆手,结束了茶水时间的闲聊。
我拖著有些沈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办公隔间,还没坐下就听见包里的手机在响,慌忙掏出来按下接听键。
“‘奎森’企划部经理办公室,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一阵沈默,接著传来一阵像是含在嘴里的笑声。
我不明所以,耐著性子又问一遍:“请问哪位?”
“天哪,我向你致敬,工作狂小姐。”
这把声音……
“赵……先生?”我试探著问。
“客户常把电话打到你手机上么?”
“哎?噢……我忘了,我以为接的是公司电话……”我拍著额头坐下,让全身和皮椅表层做出最亲密接触。“有事吗?”
“你还好吧?听上去似乎很疲倦……”
这口气是……关心吗?我有不到一秒的失神,接著甩了甩头,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甩掉什么。
“没什么,我很好。”
“今晚‘爱琴海’有个星光派对。”
“星光派对?”听上去不错……
“‘爱琴海’三周年纪念。要不要来?”
翻开备忘录,我一眼扫过今晚的时间安排──九点半有我每周必看的财经频道特辑……
“没问题,我去。”
财经新闻随时都有的看,星光派对却一年只有一次。
放下手机,我抽出那张仍夹在备忘录里的招待券。当初折纸鹤留下的痕迹早已压平,现在看起来好像几条铅笔划出的墨线,淡淡的,笔直的穿过那个右下角的名字……
“爱琴海”布置得像太空。
我没去过太空,但我想象中的太空世界就该是这样──很多……很多星星。
不论是墙壁上,屋顶上,表演台上,还是客人满座的小圆桌上……都挂满了银色的星星。满室的灯光也为了配合这些星星而调出一种金属般的色泽。
我是不是运气太好?居然又在门口遇上Joe,和上回一样,被领到那个记忆中的位置。不一样的是,他已经在那儿等我了。
简单的一声“嗨”之后,我在他对面坐下。
“想喝什么?”他问我。
“什么都好,只要不是那杯见鬼的柠檬汁。”
“呵……你还记得哪?”
“怎么可能忘的了?”想起当时的惨状,我也自嘲的笑了。“能不能告诉我那种饮料是谁发明的?”
“你猜呢?”
“别告诉我那是你的……我是不是又猜对了?”
他一耸肩,微笑加深。
我索性支起下巴,半开玩笑的问:“让我继续猜……你该不会也是‘爱琴海’的顾问吧?”
见他摇头,我突然有点儿泄气。本以为这次也可以猜对……看来并不是回回都能歪打正著。想想也是,倘若我真有那种神奇的感知力,眨眨眼就能将别人的秘密猜个八九不离十,我又何必拜托侦探社帮忙调查?自己在家多眨几下眼睛不就成了?可恶,整整五天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你还在为你朋友的事心烦?”
我抬眼看看他,没否认。“有那么明显么?”
他却摇头。“不,你伪装的很好。”
“那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纳闷的问。他看出来了,却还说我伪装的好?伪装……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这个词。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我坚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今晚是星光派对。”
“那又怎样?”
“Happyhour就该忘掉那些不愉快,有什么等派对结束后再说。如何?”
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么?不能否认,他说的有道理。我走进“爱琴海”的初衷,不也是找寻一处可以暂时抛开一切的地方?就算离开这里的时候要重新把包袱背回肩上,这一刻身心的偷闲……又何妨呢?
“刚才Joe有没有让你拿幸运星?”他突然问。
“幸运星……是不是这个?”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粉红色的小星星。这是进门时Joe让我从一个纸箱里模出来的。
“收好,别弄丢了。”
“没问题,不过这有什么用?”我举起星星对著屋顶的灯光仔细端详。
这种幸运星我也折过,学生时代在女孩堆里很流行这个。只要一根长长的纸条,照著一个固定角度来回折,最后捏出五个角就行了。
“等一下到游戏时间你就知道了。”他说。
“游戏时间?”我立刻想到综艺节目里常见的整人招数──真心话大冒险、吃恐怖料理、久久神功、电椅惩罚……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对面那张该死的大众脸上正慢慢浮现出比往常更为灿烂的表情──那应该可以称之为“得逞的笑”。
“我可不可以不要玩了……”
“为什么?”他摊开手掌,一枚蓝色的幸运星平躺在掌心。“游戏是公平的,大家机会均等,为什么不要参加?”
我一时找不到理由,却发现另一个疑点。
“为什么你的是蓝色的?”
他看看我手里的星星,又看看自己的,说了句让我吐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