币在一起的还有好多其它形状的挂饰,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正常一点儿的像是钱币、戒指和十字架;恐怖一些的有蜘蛛、蝎子等歹毒之物。可我偏偏就看到这个普普通通的菱形坠子……
迟疑片刻,我把那条黑麻绳从货架上解下,问明价格后当即付钱。
“小姐好眼光啊!”老板接过钱后冲我热情的笑。“这种坠子我们就进了两个,已经断货啦!”
我“嗯”了一声,不以为然。这里断货,别的地方不见得买不到。
没留意老板又喊了些什么,我的心思完全落在平躺在掌心的坠子上,淡淡的金属光泽里似乎有些花纹……
“嗨。”
“哇!”我慌忙倒退一步,以免撞上那堵厚实的胸膛。
距离还是很近,我不得不把视线抬高……
“赵……赵先生?”惊愕的同时,我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悄悄把那样东西塞进裤袋。
他似乎没发觉我的动作,脸上始终保持著和煦的微笑。
“很巧,不是吗?”他瞧一眼我手里的大包小包。“出来购物?”
“嗯,是吧……你呢?”我盯著他问。当初的惊讶过去后,眼底只剩下困惑。
“我住这附近,出来走走。”他边说边让出通道,却来到我身侧。“不介意的话,一起好么?”
我愣了愣,直觉想说“不”,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当然……没问题。”
情形……有点儿奇怪。
他话不多,我也不想开口。我们就这么并肩走著,沈默的走在这条虽不是最繁华,却必定是最喧闹的大街上。
我曾偷瞄他几眼,却很难从那耐人寻味的微笑里读出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另一位被我遗忘很久的赵某人。
他们兄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啊。
严格来说,赵文辉长得比他帅,比他年轻(这不是废话么,哥哥比弟弟老是应该的),也比他更懂得打理门面──这一点可以从他不加修饰的发型和衣著上看出些端倪。没记错的话,赵文辉比我大一岁,那他呢?比他弟弟大几岁?
再偷瞄一眼,不小心瞥到他眼角几条细纹。
他不应老到有皱纹的年纪,所以那多半是笑纹……应该是的。相识以来,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笑。看吧?就是笑太多才会有这种未老先衰的假象……嗯,其实也没那么糟,非要做个判断的话,我会猜他三十岁。
一个三十岁的顾问兼歌手……两年前呢?两年前他又是什么身份?
忍不住再瞄一眼……
“我脸上有什么吗?”
惨!被发现了……我急中生智,伸手推开他直直走向街边的水果摊。
“这些芒果很新鲜嘛……”我拿起一个闻了闻,眼角的余光飘向身后。
他缓步跟过来,学我的样子拿起一个芒果。
“你怎么看出来的?”
“哎?”
“你不是说这些芒果很新鲜?”他趁我发楞的当儿将我们手中的芒果交换。“那你告诉我这两只有什么不同?”
这家夥……考我是吗?谁怕谁?
“咳……”我干咳一声,开始瞎掰。“挑水果嘛,首先要挑坚实的,有碰伤和软疤的首先淘汰。然后看表皮,不够光滑的淘汰,太干燥的淘汰,手感不够重的淘汰,香味不够纯的淘汰……”
“这……这位小姐……”哆哆嗦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说的不对吗?”我一转身,对上水果摊老板有些发青的脸。
“这位小姐……我们……我们是小本生意……”老板举起一张写著“白花芒每堆两块五”的纸牌,哭丧的表情像是在求我放过他的摊子。
我顿时明白过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老板,你这些芒果都还不错啦……两块五很便宜啊,给我一堆好了。”
芒果老板顿时转忧为喜,立刻帮我装好一袋。
“等等。”
“嗯?”我和老板同时一愣,看著赵文卿替我接过塑料袋。
“这个有碰伤。”他掏出一只芒果。
“这个表皮不够光滑。”又掏出一只。
“这个手感太轻……这个梗部有些发黑……这个香味不纯……这两个还可以……”
一会儿工夫,八只芒果全被转移到桌板上,整齐的排成一列。
“喂……”我不忍看到芒果老板由青转黑的脸色,悄悄扯他衣袖一下。“别这么残忍好不好?买芒果的是我,我都不介意了……”
他没理我,两手仍在那十几堆芒果里挑挑拣拣,移来移去。上百只芒果很快被分成三座小山。
我和老板看得目瞪口呆。
“还有没有纸板?”
“有……”
“剪刀和marker?”
“也有……”
“请借我用一下。”
这绝对不是命令的口气,却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人信服。
芒果老板立刻从摊位下取出一个废纸箱,一把剪刀,一支marker,乖乖交到他手上。
几分锺后,芒果摊上竖起三个纸板──“进口白花芒每只五毛”,“上好白花芒五只两元”,以及“清仓甩卖白花芒十只两元,任挑选”。
“这样就可以了。”他微笑著把剪刀和marker还给老板。“先卖著试试,我们待会儿再回来。”
“等……等一下!”我拎著大包小包,被动的跟在他身后。
“什么事?”他扭头问,脚下不停。
“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忘了?我是顾问。”
“我没忘,可是……顾问应该……”
“顾问应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看著我,唇边的微笑加深。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某种撞击的声音……在我胸口。
“顾问应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躺在床上,我脑海里又出现这样的声音。
第几次了?我不知道。只要一闭上眼,记忆就自动翻回那个下午……
我开始相信他的确是住在那附近。
一路走下来,小到贩卖旅游纪念品的小摊子和杂货店,大到饭馆、中药铺、珠宝行……十之八九都会有店家冲出来热情的招呼他,请我们进去喝杯茶什么的。
既然他不是牛车水的“庙街十二少”,也不大像是所有这些店的常客,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别告诉我你也帮他们做过咨询……”
瞧见他挑高的眉毛和作势要打响指的动作,我以手抚额几欲昏倒。
“别告诉我我又猜对了……”
他两手一摊,不再说话。
那时候我们正坐在一家小吃店里,吃著老板请的杏仁儿豆腐。
我仍记得那个胖老板把两碗杏仁儿豆腐端过来的时候笑得有多开心。和之前那些店家一样,胖老板叫他“阿卿”,像哥儿们似的在他肩头捶上一记重拳。
“你这种顾问我还是头一次遇上……”
他轻轻耸肩,看著我吃下一勺豆腐后眼底藏不住的惊讶。
“好吃……怎么会这么好吃!?”
我像是停不下来似的一口接一口吃下去,不大的玻璃碗转眼见底。
“再来一碗?”
“好!”我用力点头。美食当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当桌上叠起三个空碗后,我模著自己幸福的胃靠在椅背上。
“还要么?”
“今天够了,改次再来吃。”
“好啊,下个周末怎么样?”
“嗯……哎?”我猛然发觉自己好像掉进一个语言圈套。“我没说跟你一起……”
“有缘自能遇上,遇上了便是缘分。”他说著奇怪的话,眼底有一抹光彩。至於那抹光彩代表的含义,我就猜不到了。
回芒果摊之前我曾问他,他摆出的那种卖法是否真能多赚钱?
“如果卖得好的话……”他思嗣瘁答道:“至少多赚百分之三十吧。”
事实上,是多赚了百分之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