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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扣 第13页

作者:黄朱碧

“这就是楚师哥的过人之处呀。我师父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要假以时日,他必能夺得武林盟主的宝座,否则我师父也不会收他当义子,巴望他为华山派扬眉吐气。如何,有没有兴趣加人这场战局?”

“战局?”甄贞不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

“对呀,我们怎么可以坐视楚师哥娶那个骄纵跋扈的妖女。”一提及宁儿姑娘,她又义愤填腑,炉火四焚。

“妖女?”甄贞趣听越糊涂了。

“你不知道吗?”红袖露出匪疑所思的三角眼瞟她,“那个曾宁儿——”

“她也姓甄?”这么巧?

“不是你那个甄,是曾经做很多坏事的那个‘曾’字。你或许也不晓得,她义父就是恶贯满盈的魔教教主雄霸天。”

雄霸天她倒是听季师父提起过,据说此人骁勇膘悍,酷冷无比,谁敢得罪他,谁就是自寻灭亡,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一个大魔头。

“他们父女那么坏,你师兄为何还要和他们结这门亲事?”甄贞想知道的尚不止这些,包括楚毅遭遇了什么?如何毁容?她都想—一探究个清清楚楚。

“那是因为——”红袖话声未落却生生止住,一双明亮的水眸直挺挺地瞪着不知何时仁立门外的人。

“大、大师哥。”像老鼠见了猫,红袖马上变得细声细气,畏首畏尾。

“去忙你的。”楚毅面无表情,“我有话和甄姑娘说。”

“是”

听到房门闭上的声音,他才疾言道:“立刻收拾包袱,离开牧野山庄,永远不要再回来。”

“为什么?你答应让我住到下月十五的。”这道逐客令下得太突然,甄贞给弄得一头露水。

“我改变主意了。”楚毅粗鲁地拉开橱柜,替她把里边的衣物全数倒在床榻上。

甄贞看着那些凌乱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感到一阵痛心:“不必麻烦了,我只身而来,自当子然而去。没想到你堂堂华山派的少掌门,居然言而无信,不怕江湖中人笑话你吗?”哼!亏红袖还夸他是英雄呢,也不过尔尔。

“你在威胁我?”他虎目圆睁,杀气立现。

“我小小一名孤弱女子,斗胆敢威胁你?”既然明日即将天涯,今生恐再无相见的机会,何不趁这时候将所有的疑云作个澄清?“我只想知道真相,五年的岁月不算短,你该给我一个交代。还有,为什么忽然赶我走?”

“没什么好说的。”他伸手探人怀中,取出一只荷包,掷予甄贞,“这些应该足够赔偿你的损失。”

“金子?”荷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一块块黄澄澄的金子。甄贞捧着金块,万念俱灰地仰视着他,

“你要用这个东西来打发我,还是羞辱我的人格?”

“随你怎么想,总之今天日落以前,你就得离开牧野山庄,否则——”

“否则怎样?”甄贞走向前,将那包金子塞回他手中,“若是我执意不走呢?你便杀了我?”

“不要逼我。”他总是害怕看见她的眼,那茕然欲涕,如泣如诉的两瞳秋水,是他努力回避不敢触及的。

侠骨亦难免柔情,何况他究非铁石心肠。

“回答我,或杀了我,选择权在你。”她坐进太师椅,闭上双眼,静静聆听“判决”。

“你——”

“大师哥,”是红袖的声音,“曾宁儿不知怎么的,提早来了。”

原来如此。她来了,所以她必须走?

甄贞霍然张开眼,面色雪响,怒盈于睫,浑身的血汩汩地溜走。再没有比这个更伤人的了。原以为他一意拒绝是因着毁容后的自卑,哪知道这全是她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想法。

事已至此,是彻底的恩断意绝了,万念皆成灰烬,仿佛风一吹便将飘零四散。

甄贞凄婉一笑:“早早告诉我不就得了,我不是个不识趣的人,我只是……好,我走。”还口口声声说要成全她和唐冀哩,原来最需要被成全的是他自己。

甄贞用一阵轻烟也似的眼神笼罩住他的人和他的无情,缓缓地烟雾渐冉,仇怨暗生……错身的那一刻,他蓦然膘见她嘴角上挂着一抹诡笑,凄厉而阴狠的。

***

又届腊月隆冬,就在二十九那天,王牡丹也应景地,吩咐小厮在纸窗上糊了一张“九九消寒图”。那是一株素梅,梅枝上共有八十一圈梅瓣。按一般规矩,是从冬至那天开始,每天在瓣上点红,等到全株素梅点成极盛繁花,白梅成了红杏,春天就再来了。

自楚友达去世后,她就把全盘的希望寄托在甄贞身上。为死去的儿子完成冥婚是原因之一,为自己寻一个得以奉养她天年的媳妇则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她已近迟暮之年,就此孤孤单单终老,未免太过冷清。甄贞是她自己“送上门”的,经由她看中的,理所当然该成为楚家的人。

可恨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先一个唐冀,后一个黑衣人,把她设计好的圆满诡计,给搅得乱七八糟,完全不可收拾。

天晓得她根本没打算烧死甄贞,充其量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道,顺者昌,逆者亡的道理,以后成了她的媳妇,才能够任她踩在脚底下,予取予求。

千算万算,算不着还有这一着。该死的唐冀,可恶的黑衣人,不将之千刀万剐,焉能消她心头之恨?

奈何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日前收到一封信,没头没尾,只署名“复仇者”。哼!她王牡丹这生怕过谁?明的、暗的,尽避来就是,写什么信?分明是故意讽刺她大字识不了几个!

“哼!”她又把镜子砸了。第五十六面,最近她特别喜欢这项非常昂贵的“运动”。

只有她贴身的婢女才知道,不知何时开始,她害了一种颜面痉挛的病,总是不自觉地抖,籁籁地抖,抖一阵缓一阵,脸上的肌肉,连睡着了也不肯停。

“备轿,”她交代下人,“我要到庙里上香。”

天后宫位于大街南面,今儿显得格外热闹,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

人太挤,她快快地下了轿,步行至一处测字摊前,拿起桌上蘸了朱漆的笔,写上“寻”字。

那江湖术士看她把好好一个“寻”字写得歪歪扭扭,拧着眉头问:“问人?问事?”

“人。”王牡丹手中一锭银子用力掷于方桌上,示意那郎中不要狗眼看人低,瞧她不起。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术士果然立刻现出非常有职业道德的和蔼笑容。

“哎哟,这可是个好字,你要找的人不出一日就会出现。”

“真的吗?你该不是骗我的吧?告诉你,算不准我是会拆你的台的。”

“骗你我头给你砍。”术士言之凿凿地指着王牡丹写的那个字,“你看,寻字中间有工口,下面原本是个寸,但你写成了丁字加一点,丁乃男子是也,可见寻回的不只一个而是两个。”

“问题是我只想找回一个呀!”原本乖驯坐在她怀中的一只小白兔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立起,跳向大街。

“回来,你这畜牲!”王牡丹惶急地追上去,“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追赶着转过寺旁的小巷,王牡丹知机地止住了脚步,“你怎么……”

眼前仁立着的不就是甄贞吗?唉!那只小白兔又让她给抱了去,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是她自己跑来的,我没有——”甄贞离开牧野山庄后,便不知不觉,仿佛有只拨弄的手,牵引着她回到这里。

“无所谓,回来就好。”天杀的测字仙,算得可真准。王牡丹为着这得来只花了一点点银两的“儿媳妇”,乐得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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