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真的!”公主的哀求终于打动了他,他不想再隐瞒真相。“都是那个叫珈珞的女人,是她害死了先皇。”他愤怒的说。
“珈珞?她参与了这件事?”对这个意外发现,静宁震惊不已。
“正是她!如果没有她的主意,就算先皇想,也不致贸然动手。是她让先皇趁冬至宴饮时,以毒酒杀死宇文大人。而先皇因朝政大权皆出他手,又失去平原公主,所以恨宇文大人,连那杯毒酒都是那个女人准备的。”
说到这,杨宽长叹。“唉,那也是命啊!先皇不听微臣劝导,执意激将,要与宇文大人对饮一盅,可是临到头了,他又慌张失态,弄翻汤钵。后来臣下想,宇文大人也许早有察觉,因此趁大家忙著替皇上整理衣衫时掉换了酒盅。于是。该入宇文大人口中的毒酒,进了先皇的月复中……”
杨宽的叹息对静宁失去了意义,因为那盅毒酒的存在,无论是她哥哥,还是宇文泰,必定有一人死亡,而失去其中任何一个,她都会痛苦,甚至,她不敢想,但的确知道,如果失去宇文泰,会更让她心碎!
许久没流的眼泪再次顺著她的脸颊流淌,此刻她心里已经没有仇恨,只有说不尽的悲哀和自嘲。
那两个男人──皇上与宰相、就这样在色与权之间,被一个微不足道的荡妇玩弄,而她,竟看不清其中的真伪,自以为是的错怪了他。
她相信,就算没有自己预先的警告,机警过人的宇文泰也能从哥哥执意要与他对饮,而后又惊慌失常的表现中做出判断,从而偷偷对换酒,让哥哥自食其果。
唉,愚蠢的哥哥!可恨的女人!
怀著难以释怀的愤懑,她离开皇宫,但没有回天梁殿,而是转向婆娑殿。
毫不意外地,珈珞正忙著与男人同欢。
早就耳闻,只要宇文泰离开,婆娑殿就是“逍遥宫”,只是她一直以来都明白宇文泰任其所为,不过是求其“不要惹我”,因此她自然也从不予理会,不过今天她没有耐心等她完事。
守在殴外的侍女不敢阻挡夫人,也来不及传讯,因此当静宁忽然出现在罗帐低垂,红褥翻浪的绮阁幽台前时,婬语荡笑骤然消失,珈珞睁著迷蒙媚眼瞪著她,光条条的男人泥鳅似的滑到帷幔后,抱起一堆衣物缩著身子跑了。
“夫人难道不知入门问道之礼吗?”回过神来的珈珞不满地说。
静宁对她的出语不逊轻蔑一笑。“入你这门有什么礼可言?你这里只要是公的都可入得,我为何入不得?”
珈珞脸色变了,但忽然又忍住,冷笑道:“我可不曾跟男人在废墟乱来,那日驰骋,夫人定有所获吧?”
静宁的脸色先如火烧,再似冰冻,这卑鄙的女人居然偷窥了她与宇文泰在“凉风台”的欢爱!虽然羞愤,但她可不会任她羞辱,当即严厉痛斥道:“卑鄙无耻!你是个荡妇,更是个变态的偷窥狂。我与我的夫君愿做什么,或在哪里做,是我们的事。我相信你的偷看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我不层与你讨论我的感觉!”
珈珞恨得咬牙,自那日尾随静宁到废墟,躲在断壁后偷窥到她与宇文泰的激情一幕后,她一直处于嫉妒和饥渴中,她渴望那天被宇文泰抱在怀里,融化在他强壮身躯里的女人是自己……
可是她失望了,自那天后,宇文泰又与假正经的公主好得分不开身,而且他们不再分居,她更没了机会。
她本想发泄恨意和妒意,却发现自己正面临危机!
“我来此并非为了你的烂事,而是警告你,一盅毒酒没害死宇文泰,却害死了我哥哥,毁了你的皇后梦,这是你的报应。但是,如果你再敢谋害我夫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她离开了这个令她反感的女人。
一席话如惊雷,直打得珈珞头晕目眩,她真的害怕了。
如果让宇文泰知道那毒酒是她亲自为他准备的,那个毒杀他的计画是她替元修出的,那她的小命绝对玩完。而现在,那个秘密已经无法保守了,除非……
她的眼睛闪动著狠毒的光。
***
正月初三逛庙会,静宁带著香儿到长安城里看“行像”,这是最隆重的迎春仪式。城里到处是人群,处处是笑声。人们把神佛塑像装上彩车在大街小巷巡行。队伍中以避邪的狮子为前导,宝盖幢幡紧随其后,然后是穿红扎绿的赶牛者,他们鞭牛迎春,祈愿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静宁和香儿跟随著热闹的人群往前走,忽然,她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顿时,她毛骨悚然,回头张望。
明月的笑声,绝对不会错,那是她到死都不会错认的声音!
她忘记一切地拨开人群,寻找声音的来源。一对男女挡在眼前,她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推开,笑声逐渐消失,她不能让它溜走。终于,穿过人群,她惊骇地看见了她──元明月,那个她以为已经死掉、并一直为其哀悼的堂姊!
明月正依偎在一个粗犷雄壮的男人怀里,对著走过眼前的队伍比手画脚地说笑著,而她看起来跟从前一样美丽。满脸笑意和一身的珠宝玉翠、绸裳锦裘显示她生活得相当快乐富足。
“夫人,等等我!”香儿气喘吁吁地追著她,而看到她震惊的目光时,也跟随她望去,当即大抽一口气。“天哪,平原公主!”
她的声音不大,但因距离近,明月听见了,她转过身,立刻欣喜地扑了过来,而她身边的男人立刻追上她,在男人身后又有一大群家丁、奴仆之类的人紧跟著,于是,她们身边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圈。
“静宁,怎么是你啊?我好想你!”明月还是和以前一样骄横,推开那个男人就抱住了静宁,那男人讪讪地站在原地。
“找个地方说话吧!”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并不适宜有外人旁听,静宁要求道。
“我也有好多话要告诉你,我们到车上去吧!”明月立刻赞同,并转身对那个男人说:“王爷,我要我的车。”
“行!行!”男人立刻对身边人扬手。立刻,一辆高大的描金马车被牵来,在拥挤的街道上十分显眼,静宁忙指指路边小树林。
“到那儿去吧,那里清静好说话。”
明月一声吩咐,车夫立刻将车牵到那里,明月和静宁也被扶上了车。
必车门前,明月对那男人说:“我要跟我堂妹说话,你和他们都别跟著。”
“好好,我们就在树林外等著。”男人温顺地回应。
车边只有香儿守著,她用眼神向静宁保证,没有人能偷听到她们的谈话。
“他是谁?你的夫婿吧?”关上车门后,静宁问她。
明月喜孜孜地说:“是啊,他是柔然王的弟弟阿鲁达王子,四个月前,宇文泰叫我哥哥和广陵王、广阳王把我从皇宫偷出来,逼我嫁给他,还要我发誓从今往后不准进皇宫、不能见皇兄。那时我又哭又闹,可是宇文泰说,我如果不答应就只能死。就这样,我答应了。
随后,他们把我以公主身分送到凉州。阿鲁达的迎亲队伍已经在那里等候,他知道我是皇上的女人,但还是要我。成亲后,他对我很好,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皇兄死了……”明月低头哭泣,静宁也双目发热,但她没有哭。
“你在凉州生活习惯吗?开心吗?”
“嗯,我很开心。”她收住眼泪,满意地说:“阿鲁达虽是粗人,但真的对我很好,如今我是王妃,要什么有什么,不再像以前跟皇兄时连个名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