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过天真了!”洪天海忧虑地说:“我们做的本是当街起炉架,开门迎食客的饭庄生意。况且,他并没有像那些强吃强占的地痞流氓那样没规矩,还很有礼地让他家帐房先生先来订位。这样,我们的做法反而显得不妥了。”
“有何不妥?做菜的人是我,我不想做给他吃不行吗?”对侍候焦元广那样的人,袁咚咚十分不乐意。
洪天海深深叹了口气,因无法说服她而苦恼。“咚咚,难道下次他再来,你还要我用‘大厨身体不适’为借口搪塞他吗?那么下下次呢?再下下次呢?你准备‘不适’到什么时候?”
袁咚咚没回答,心里虽然明白那个霸道少爷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可是也深信既然已经成功拒绝过他两次,那么他也许已经放弃这里了。毕竟,偌大的京城有的是上等酒楼和神奇美食,“芙蓉饭庄”不过是间开业不足两年,位于穷街小巷的饭铺,料他那样尊贵的公子哥儿也不会真的惦记着这里。
她把手中的菜放好,满意地说:“天海哥,别烦那些事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今天买的都是好货呢,我去叫袁玥起床,你也去忙你的,我们得赶快准备,今天我要做几道好菜啰!”
“可我还是得提醒你,今天如果焦府的广大爷再来订座,我们不能再拒绝,到时你就随意烧几样菜应付他吧!”
袁咚咚站住,拉扯着尚未梳理的长发不满地说:“那怎么行?我袁咚咚要么就不动手,要是动手就得煮出美味佳肴,怎可自毁名声呢?”
天海再次叹息道:“你总是这么固执,可是生活中的事哪有那么完美?有时为了谋生也得灵活变通一点,对不对?”
袁咚咚皱眉道:“天海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其他方面我会尽量灵活变通,可是在做菜烹饪上,我得有自己的坚持,这也是我爹娘教我厨艺时一再要求的。”
听她提起死去的爹娘,也就是自己的恩人,洪天海感情复杂地看着她。“我是担心你啊,咚咚!这个世上你和袁玥是我最亲的人,我只想好好照顾你们。”
不愿让压抑的话题改变自己的心情,袁咚咚开朗地甩甩头,轻快地说:“你一直是我们最好的大哥和最可靠的保护者,不过现在我们长大了,你可以放轻松点,不必再像过去那样为我们操心受累,更不需要再为我们去跟人打架流血,我和袁玥都希望你能快乐一些。”
见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鼻子上,洪天海下意识地模了模鼻梁,那里有道明显的伤疤,是几年前为了打跑一个企图欺负袁咚咚的男人所留下的。
“能照顾你们,我很快乐。”他喃喃地说。
袁咚咚笑道:“谢谢你,天海哥,这五年来如果没有你,我和小玥不知会吃多少苦,现在轮到我们照顾你了。”
“就是就是,我会照顾天海哥!”一个长得很像袁咚咚,但比袁咚咚略高的女孩嘴里嚷嚷着,从后堂小门跑来,一扑一抱就趴在了洪天海宽阔的背上。
“快下来!”洪天海当即变了个大红脸,扭着身子想把她甩下背。“袁玥,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如今你长大了,不可以再这么没规没矩,下来!”
可袁玥不理会他的叫喊,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对站在那里笑的堂姊说:“咚咚,你忙你的烧菜做饭,照顾天海哥是我的事。”
“谁要你照顾?只要你不来烦我,我就偷笑了。”
“是吗?那前日是谁说我缝补的衣服像新的一般?还有在你记帐时,是谁给你研墨掌灯?我只是没有咚咚那么会烧菜,可是如今我也能做几样了,不是吗?”
“你这个小魔头,遇到你算我倒楣,我服了你,快下来。”
袁咚咚笑望着他们,知道这种每天都要发生数回的争执还会继续,于是她扔下他们独自往后院走去。忙碌的一天就要开始了,她还有好多事要准备呢!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虽然爹娘早逝,她和自幼生活在她家的堂妹及爹娘收养的义子洪天海吃了不少苦,但是他们熬过来了,还开了这间饭庄。
这一生,她最大的兴趣就是烧菜,希望自己像爹娘及祖辈那样做大厨。看到自己配制烹饪的美味佳肴被食客赞不绝口地吃个精光,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可是,并非所有想吃她做的菜的食客都能如愿以偿,比如说那个京城恶少焦元广就是她的拒绝往来客。
早就听说过关于他的恶劣传闻,再加上一个月前的燕窝事件,她对他更是深恶痛绝,打从心里不愿意将自己精心烹饪的食物给他吃。
哼,我才不会满足他的口福呢!
进到房间,她一边梳头,一边坚定地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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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风轻云淡,焦府花园内姹紫嫣红,柳绿花香,可是风流倜傥的焦府大少爷焦元广却独坐亭阁郁郁寡欢。
半年前,他偶然从一位朋友口中得知南方岛国有金丝燕,筑巢穴于悬崖绝壁之上,下浸滚滚波涛,上融蓝天白云,吐其口腔分泌的胶质唾液,混合自身的绒羽和纤细的海藻,经海风吹干后形成半透明的“燕窝”,是当今天下最珍贵的佳肴和名贵药材,不仅味美冠天下,更具有补肺养阴之功效。因此他不惜用一切手段,从京城唯一一家远赴南岛采集燕窝的老茂号船上强买了珍贵的食材。
可惜,令他倍感失望的是,经他家掌厨鲁四姑烹饪出来的燕窝,或硬如顽石,或稀烂如泥,全然倒尽了他的胃口,让他对这道盛传的美食厌恶到了极点。
最令他痛恨的是,自从吃过那难吃至极的燕窝后,山珍海味到了他口中都变得淡而无味。这导致他精神萎靡,情绪低落,虽然不少饕友闻讯都来为他出谋划策,提供美食,可他却难得尽兴。
想起那燕窝,他就一肚子气。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祖母喜欢鲁四姑的手艺,他早就把家里那个执拗专横的老厨娘一脚踢到街上去,另聘高人了。
如今,既不能赶走坏了他吃兴的厨娘,又找不到能让自己吃得称心的美食,他只好坐在这里生闷气。
“少爷少爷,今儿个我们有得吃了!”
“什么吃的?”看着自幼伴随自己的侍童宝儿笑嘻嘻地跑来,他懒懒地问。
也许是近朱者赤,宝儿也是个小饕客,对美食有着不逊色于主人的兴趣。听到主人问,急忙宣布道:“芙蓉饭庄的大厨没病,今儿我们去吃芙蓉大餐吧!”
焦元广双手环胸靠在石柱上,无精打采地说:“少唬我,昨天广大爷才去过,人家掌柜不是明明白白地说,大厨重病吗?怎么一夜便好了?”
数日前,他从饕友口中得知拐子街上有间不大的酒楼,做出的菜肴味道极佳,而且所使用的食料独特又丰富,这引起了他的兴趣,当即要他家的帐房广大爷去为他订位。可惜广大爷回来告诉他,对方掌柜的说,大厨病了,无法做菜,因此拒绝了他的订位要求。这让他十分扫兴,可也无奈。昨天再让广大爷去打探,以为这么多天,那生病的厨子该好了,不料还是碰了壁。因此此刻听到宝儿的话,他并不当真。
宝儿闻言笑容一收,气呼呼地说:“什么生病?那是他们不想让我们吃他家的菜,骗咱们的,其实那个大厨根本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