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荣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环住她。
“她非常恨我。”冬雪继续说:“那天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我不是要逃跑,也不想伤人,只是想保护自己,那天她将我拖去大殿,想让那些士兵糟蹋我,说要让我生个杂种……”
他环绕在她身上的手猛地一紧,她立刻停住,亲亲他紧绷的下巴。“别生气,今天她做同样的事,不过没人碰我,是她撕了我的衣裙。”
说到这儿,她突然低下头,面颊紧贴在他宽厚的胸前,低沉地说:“我害怕她是因为她很疯狂,力气很大。可是她是你的妻妹,我知道你承诺过会照顾她,因此我不想让你们因我而反目成仇。仇恨太多,人要怎么活?如果能化解她的恨,你们俩就不会失去对方,我也可以有个朋友,我从来没有朋友……”
泪水滴落在他胸前,烫痛了他的心。
他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的泪,也吻去她余下的话。
冬雪知道那一个个的吻就是他的承诺和理解,于是她不再说话,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不久,就坠入了梦乡。
但她很快就醒了,看到自己独自躺在床上,立刻坐起身来寻找。
炉子上的火烧得很旺,房间很暖和,可是没有葛荣的身影。想到他对珈珞的怒气,她相信他一定是去找那个女人了,可她并不想因他再与珈珞起冲突。
于是她急忙下床,将还可以穿的内衣衬裤穿上,看看被撕烂的衣裙是没法再穿了,只好把独孤如愿找给她的毛毡披上,然后出门往珈珞的房间走去。
才转过走廊,就听到尽头房间里传来葛荣的说话声,因为门是半开著的,加上院子很安静,因此她听得分明。
“你不可以再伤害她,清楚吗?”
梆荣的声音冷冽,听在她耳里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雪,可是一向脾气乖戾的珈珞却意外地安静,还用她从未听过的甜美声音回答。
“当然清楚,既然王上都说她只是你的人质,小妹怎么还会去嫉恨她呢?只要王上高兴,小妹就高兴,像今天,王上让小妹侍候那些将军,小妹不是把他们个个侍候得欢天喜地的吗?”
“嗯,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理睬他们。”葛荣不置可否地说,又强调道:“如果你能对冬雪好一点,让她安心地跟我们在一起,我会很高兴。”
“行,小妹听话就是。”珈珞温顺的声音让冬雪很吃惊,不知道葛荣是用什么方式说服了他这位骄纵刚愎的小姨子。
冷风吹来,她瑟瑟发抖,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门外,她捏著鼻子往回走。
进屋后,她仍觉得冷,于是抱著双膝坐在火炉前,一边取暖,一边心情低落地想著刚才在珈珞房门外听到的那几句话。
她只是你的人质?这无疑是珈珞变得乖巧温顺的原因之一。
可这是葛荣为安抚她才说的呢?还是他的真心话?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真的只是人质吗?而他要珈珞对她好,或者他对她好,都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地”跟在他身边,如此而已吗?
这些问题将她的心压得沉甸甸的,特别是想到她虽然喜欢上他,但依然是他的人质,而他并没有告诉过她是否喜欢她,这更让她心情低落,同时,她也不相信珈珞对她的恨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减少分毫。
他如果真的只是把我当人质的话,又何必要对我那么温柔呢?
她苦恼地想著,脑子里全是葛荣对她时冷时热的表现。屋内并不冷,可她却觉得四肢发凉,于是她凑近火,伸出双手在火炉上取暖。
门开了,葛荣走进来,手上提了个包袱,一看到她,他锐利的眼神顿时变得温柔许多,那眼神让冬雪飘荡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他大步走过来,抓过她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亲吻。“你怎么起来了?”
她对他嫣然一笑,柔声说:“我睡够了。”
她的笑容像盛开在山野里的素馨花,带著美丽和芳香。葛荣的心跳加速,他压抑著亲近她的冲动,旋将腋下的包袱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层开,发现是一套质地极好的暗红色丝麻男装。
梆荣在她身边坐下,问:“你可以把它改成适合你穿的吗?”
“这是你的衣裳?”看著那长度和宽度,冬雪明白地问。
“没错,是我的,你先改改将就著穿,等到了左人城,我会给你最好的料子缝制漂亮衣裙。”
冬雪放下衣物,感激地说:“谢谢你替我著想。我不要最好的料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穿什么我都开心。”
她眼里全然的信任让心情复杂的葛荣又愧又爱,他抱著她,轻声问:“你能尽快改好吗?”
知道他一定有新的安排,冬雪立刻离开他的怀抱,点头道:“能,只是这么好的衣物剪了挺可惜的。”
梆荣模模她的脸。“有什么可惜的?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吗?这颜色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冬雪知道他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便欣然接受道:“那我一定会穿上它。”
梆荣也难得轻松地笑答:“那好,我把时间给你,好好干活吧!”
第五章
次日,是个忙禄的日子,葛荣一早就走得不见了人影。
冬雪发现,再没有人敢来偷看她或冒犯她,就连珈珞也没来找她的碴。但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紧绷的气氛,并凭本能知道,这紧张气氛一定与哥哥有关。
她聪明地什么都不问,只是忙著将那身夹衣改好。
晚上,葛荣回来得较早,这时,她的衣服已经修改完工,正在用剩余的衣料,替自己缝制一条漂亮的腰带。
看到他进来,冬雪没说话,只是抬头对他笑了笑。
梆荣也不言语,安静地坐在火炉边,拿起她改好的衣服细细翻看。
“嗯,你的女红真不错。”看著整齐的针脚和细致的拼接,他忍不住开口赞美她。“是谁教你的?”
第一次听到他的称赞,冬雪很开心,乐孜孜地说:“以前哥哥找人教我,可是自从我满十五岁后,他说我都学会了,就不许人再来。”
梆荣放下衣服,注视著她甜美开心的笑颜,被她乐观开朗的个性吸引。
靶受到他的目光,冬雪羞涩的低下头,专心致志地飞针走线,很快就忘了他的存在似的。这让他想起在酋帅府“雪祈坊”内看她编织羊毛裙的情景,那时她也是专注于她的活,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她真是个奇特的女人!他惊叹地想。哪怕此刻她头发凌乱,身上只披了件难以蔽体的毛毡,但她依然显得高贵美丽,淡雅安宁。他相信,自己最初就是被她这种美丽而娴静的气质吸引的。
“你总是一个人吗?”他忽然开口,让她一惊,针扎在手指上。
“呼,你吓了我一跳。”她看看手指。
“你总是这么安静和孤独吗?”他拉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重复著刚刚的问题。
看著他关切的眼神,她简单答道:“是的。”
“那你其他的兄弟姊妹呢?”对她的身世他知道得很少,因此很好奇。
她抽回被他握著的手,低头抓起针线,低声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其他兄弟都不能来看我,如今就算见了面,也不认识。”
不能?!老天,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是尔朱天宝不许?”
冬雪点点头,眼睛注视著手里的针线活。
“看自己的姊妹都不行?”他震惊地问:“你那些兄弟为何不跟他争呢?”
“他是长兄,也是最狠的一个,如果谁敢违逆他,他就会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