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紧贴胸口的状子,她对谭公子的感激之情更盛了,心思也不由得转到了天明的击鼓喊冤上。唯一的希望是那位于知县能接下她的状子,为她伸冤做主,放了她爹,然后父女两人回家去,一家人再苦再难过也不分开。
可是,缺德无良的吴县令会放过她吗?她早听说过吴县令贪财,已经娶了十几房妻妾仍不知足,因此她担心即便告赢了,他以后也许还会再对她下手。
唉,我能逃月兑他的魔爪,护住清白之身吗?
种种忧虑困扰着她,让她时而为家人的未来担心,时而为自己的命运担心。
就在这样的忧虑中,她迷迷糊糊地熬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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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阳将谭家老屋照亮时,谭家的马车缓缓从后院驶向大门。
林紫萱此时坐在车上,再次从窗口打量着这古朴的建筑和美丽的庭院——
如果说昨夜她感觉到老屋的“老”在明亮的白天得到了证明的话,那么她在阳光中看到老屋的“雅”则是她昨夜没有认识到的。
谭家宅院是以老屋为中心建造布局的,因此称为“老屋”。它位于院子中部,左右各有一个独立小院。回廊连接着三处建筑,并区隔出富有田园风光的瓜果园地和花园,老屋的后院附带天井、石磨和马房,同样散置山石树木,显得古朴雅致。
这份雅致和秀丽深深地吸引了她。
“姑娘,路上要小心,如果遇到麻烦就跟随马车回来,少爷会帮助你的。”
当马车驶出大门时,站在门边为她开门送行的阿金伯和阿金婶对她说,将她的视线由庭院转到了大门。
“会的,我会。”林紫萱感激地与他们挥手道别。
这对老夫妇是仁慈的,当今晨她坚持要自行离开时,他们不答应,非要车夫送她去,否则就不开门放行。阿金婶还为她做了热呼呼的早饭,让她吃饱了再上路。对他们的好心肠,林紫萱很感激,只好依了他们,不过她会在一到大街后就让马车回来,以免连累无辜的好人。
是的,不仅阿金婶夫妇是好人,就连吊儿郎当的谭公子也是好人,经过这一夜所发生的事,她觉得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她已经得到他很多的帮助,也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因此她不想再打扰他,而她相信,谭公子一定也很希望摆月兑她,不然他不会从进了谭家老屋后,就一次都没来看她或者问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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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之际,晨风已经带着凉凉的寒气,但城里的集市仍然人来人往,商贩众多,其热闹程度让林紫萱惊讶不已,长这么大,她何曾见过这等热闹景象?
然而想着怀中的状子,她无暇观赏热闹街景,匆匆在大街口下了车,让马车返回谭家老屋后,独自沿着拥挤的街头往前走去。
昨天林大鹏已经带她在县衙门前经过,因此她知道怎么走。
不料她刚走了几条街,正想越过身边一辆载满木柴的推车时,前方的路突然被人堵住了。
她惊讶地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短衫、满脸落腮胡的男人,不由大惊。因为她认出他正是那日跟随吴胖子到林家湾催租、欺骗她爹娘签下卖身契的官差中的一个。
她明白自己已经被吴胖子的人盯上了。心里虽然惊慌,但仍冷静地问:“这位大哥为何挡住小女子的路?”
那男人低声威胁道:“不要声张,乖乖跟我走,否则让你难看。”
痹乖跟他走?妄想!
她灵机一动,故意大声地说:“这位大哥认错人了吧,小女子从未见过你,怎能跟你走?”
她的声音立刻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不少人停下脚步向她望来,推车前的木柴主人也探出头来向他们张望。那个衙役立刻眼露凶光,向她趋近。
林紫萱哪能让他靠近?立刻利用身边的推车移动之时,抓起车上的木柴向他劈头打去,趁他发愣抚头时,转身绕过木柴车往人多处跑去。
那个衙役没想到她敢在大街上反抗他,猝不及防,脑袋被她用木柴连打了好几下,一时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奋起追赶时,林紫萱已经消失在车流人群中。
“该死的小妞。”他恨声骂着,并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暗怨县太爷非要他们“悄悄地”除掉那女人,害他行动多受限制,不然他早在见到那小妞时就一刀结束了她。
混入人群中的林紫萱经过这次短兵相接后,浑身充满了警觉。她小心地跟随在小贩们的车马后,留意着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
然而在靠近衙门时,车马行人渐渐稀疏,这可让失去保护的林紫萱困扰了。
她站在一家正在拆卸木板准备开门的店铺屋檐下,注视着斜前方有着朱门石狮的县衙。她记得昨天林大鹏带她匆匆经过这里时,大门是开着的,可现在却大门紧闭,也看不到有人走动。可是登闻鼓就在那里,在大门口前的台阶下,她只须跑过去,就能抓住蹦槌,就能击鼓喊冤,就能让大人们开衙升堂,就能救出爹爹。
无数个“就能”在眼前闪过,她模模胸口,安然放置在那里的状子给了她信心和勇气,她数着步伐往登闻鼓走去。
还好,十步、二十步,她没有遇到阻挠;三十步、四十步,她仍在大步走。
终于,鼓出现在眼前,她成功了。
她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忽然,一群男人由大街上奔来,领头的正是那个让她害怕的县尉刘琨。
不用说,他们是为杀她而来的。
这群为虎作伥的恶贼!气愤和绝境让她忘记了所有的胆怯,她提起脚就往巨鼓奔去。感谢自幼辛苦劳作的锻炼,她有双有力敏捷的腿,当她飞奔至鼓前时,她的心几乎因为成功的喜悦而跳出胸腔。
可是,面对这个能救她于苦难的救命鼓时,她愣了。鼓槌不见了!
看着光秃秃的鼓面,她惊讶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来不及细想,握紧拳头就往鼓面打去。
可是,拳头打在巨鼓上,那闷闷的声响甚至无法传入二丈外的朱门内。
“臭丫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声咒骂中,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肩,那力道让她的身体往后仰倒。眼看真要被拖走了,她想起谭步平“抱住登闻鼓”的话,立刻挣扎着扑向大鼓,跪坐在地上紧紧抱住蹦架,将脸埋在手臂里,任他们如何打骂都不松手、不抬头。
这石砌的鼓架足有小树干那么粗,她的双臂紧紧缠在上面,果然让那群恶棍傻了眼。一时之间没人能将她的双臂与石柱分开。
“砍了她的胳膊。”刘琨恼羞成怒地吼道:“打晕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同时,街上响起惊人的马蹄声和车轮声,满天黄沙随风飞扬,直呛人鼻息。
“啊,运沙车失控撞来了。”
“快跑啊!”
一片惊呼夹杂着脚步声,林紫萱身上的压力骤然减去。她吃惊地抬起头来,透过满目灰尘,她看到两辆马车正飞驰而来,那些官兵则四处逃散。
还来不及松口气,有人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她。
第四章
“放开我。”她惊慌地准备再次抱紧救命鼓。
来人抓住她的胳膊。“松手,快!”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本能地放开了手。
立刻,她的身子被拉离鼓架,随即震耳的巨响擦身而过,地面似乎在颤动,几声刺耳的噪音显示车沿擦撞上了大鼓,可是林紫萱此刻什么都没注意,只注意到解救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