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假。”受到小主人的崇拜与赞赏,汍婆乐陶陶地忘记了所吃的苦。
可是若儿没有忘记,几天前,正在放牧的她,看到熟悉的小马车出现在远处山坡上时,惊喜交加地迎了过去,不料却见马忽然歪倒在草地上不动了,顿时吓得心跳几乎停止。
等她赶到时,发现车轮陷进小水洼,马儿口吐白沫、喘息不已,赶车的婢女正试图将车扶正,车内的汍婆告诉若儿请王上去接应管迁后,就陷入了昏迷。
接下来,若儿接手了一切。
她找拓跋圭派来保护她的士兵,请他帮忙将汍婆和婢女送进屋,旦让机灵的士兵安超送信去给拓跋圭,另外派了一个人去请长史张衮。
张衮很快就来了,当他听了汍婆的经历和婢女的证词后,高兴地称赞了她们。
随后,那位婢女以新来的下人身分跟随张衮入宫,汍婆则在若儿的悉心照顾下恢复健康。昨天天亮前,晏子和几名慕容垂的手下将身负重伤的管大人悄悄送来,可惜管夫人已咽气多时,便被护卫安葬于草原上。
现在,看到汍婆逐渐恢复元气,王上平安回来,重要证人管迁的伤势也日趋好转,若儿的心情既紧张又愉快,期待好事发生!
***
连绵大雨终于停了,就在联盟议会召开的前一天,也是拓跋圭承诺的一个月期限届满前,许谦将已经康复的管迁偷偷接进了王宫。
对议会结果,若儿丝毫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这次王上一定会获得胜利。
次日早晨,笼罩天空多日的乌云散去,阳光照耀在一碧如洗的草地上,鲜艳的野花点缀著绿草,大地显得格外秀丽明亮。
若儿跟随著羊儿奔跑,被囚禁在阴暗的室内多日,今天能在阳光下奔跑,与羊儿们徜徉在丰厚的水草间,自然是格外地畅快。
远处有围栏的牧场上,大憨兄妹也在放马。马匹不时扬鬃嘶鸣、踏蹄狂奔,引得这边的羊儿也咩咩叫著,东窜西跑。害她不得不花更多的力气来召唤它们。
然而奔跑在草地上,享受著阳光、绿地、清风与花香,若儿的心情十分畅快。她用力呼吸著仍然带著雨水味的空气,快乐地笑著,一个月来的忧虑和紧绷情绪随著笑声一扫而空。
“若儿──”一声了亮、热情的呼唤由远处传来。
听出是谁的声音,她兴奋地跳到隆起的草堆上,对著远方挥手摇鞭,她扯著嗓门快乐地回应自己心爱的男人。“王上,我在这儿──”
虽然没能参与昨天王宫举行的联盟会议,但会议详情早由各种管道传开了。
由于有管迁和他所保存的史册作证,又有前王妃婢女的证词,四部大人和八大宗亲长老对王上血统的疑虑全消,唯有拓跋窟咄净挑毛病,认为前王妃婢女的证词不足为信。理由是,她所说太和五年中秋前,王妃曾在她及两名婢女的陪同下,随宫内运送粮草的马队,到战事正紧的河曲与太子相聚一事,但无他人能证实。
对拓跋窟咄的质疑,婢女和大人们都觉得是吹毛求疵,却无法说服他,因此在各位大人和长老中又引起了新的混乱。
而以此为由制造混乱,正是拓跋窟咄的预谋。
他知道拓跋圭的赐名玉牒已经落在他的手中,而那两名婢女的其中一人死于近日的参合陂,另一人及王妃当年的车夫都死于多年前的战乱,因此他确信没有人能推翻他的疑问,只要疑问存在,王上的血统就不能得到证明。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证,那就是管迁。
作为史官,管迁当年曾随队出征,并记录下这件事。因此他将已准备好的相关史料呈上,虽然文字简洁,但已经足够。更巧的是,他的记载中,提到当年护送粮草的马官,经查问,正是如今牛川王宫马官牛大憨的爹。
于是那位老马官很快被带来!精神矍铄的他,因战争断了一条手臂,不能再驯马,便将一身本领传授给了儿子。
对当年的事,他记得很清楚,而他的陈述,也与那位婢女和管迁所说的吻合,拓跋窟咄再无借口,即使没有赐名玉牒佐证,王上的血统也得到了澄清。
虽然早知结果会是如此,但得知这一切后,若儿仍十分地开心。
原以为他需要几天时间才会来看她,没想到现在就能见到他──
骏马趋近并减速,拓跋圭英俊的笑脸,在阳光下传递著令她悸动的柔情。
“来吧,上马来。”骑到她身边时,他突然弯子,用单臂挽住她的腰,将她抱上了马背、侧坐在他身前,然后调转马头,往右边的山坡慢慢骑去。
“到哪儿去?我在牧羊呢!”她抓住他的胳膊大声说。
“别担心你的羊,柯石、晏子会管好它们的。”
若儿伸长脖子,从他肩头往后看,果真看到两个高大魁梧的卫士,正围著咩咩乱叫的羊儿跑。“噢,你让他们做那种事?”
拓跋圭拨开她脸上那绺随风飘来的头发。“怎么,他们做得不好吗?”
“不,那倒不是,他们很能干。”那次拓跋窟咄欺侮她后,那两个粗壮的男人奉命替她打扫羊粪,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他们做事挺细心。”
听到她由衷的赞美,拓跋圭很得意。“当然,我的人都很能干。”
“没错!可是现在还是让我下去吧,如果被人看到王上跟牧羊女在一起,那多不好?”她缩回身子提醒他。
情绪极佳的拓跋圭豪情万丈地说:“有什么不好?我是国君,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谁敢不高兴,我就杀了他。”
他言辞中的暴戾之气让若儿秀眉深锁,忍不住劝导他。“为国之君,如同为人父母,治国如同治家,王上待人当仁慈宽厚,那样才能安抚民心,兴旺家业。”
知道她是对的,拓跋圭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妥协道:“你说得很对,我会做个仁慈尽责的君王。”
他的顺从让若儿十分高兴,忍不住抱了抱他。“这样就好,放我下去吧,我也要做个尽职的牧羊女。”
他立刻反对。“不好,反正我很快会解除你的牧羊职务。”
“解除?你是说,不让我牧羊了吗?”
“没错。”
“那我要干什么?”
“陪在我身边,我想时时刻刻都见到你。”拓跋圭用力搂紧她,催马加速。
他的话让若儿很开心,但并没当真,因为她早已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我也愿意陪王上,可是王上不是寻常男子,只怕到了王上身边,若儿会更孤独。”
“怎么会呢?”拓跋圭从没把她以前说的话记在心里,因此很惊讶她的想法,本想好好说服她,可因为加速,迎面而来的劲风让他说话艰难。
“先别说话,风大。”他将她的脸压进怀里,控制著缰绳,引导骏马穿过草原和树林,往位于东边的山坡奔去。
若儿看到远处石砌的碉楼,于是在他胸前大声问:“我们要去烽火台吗?”
“不是!你别问,跟我走就是了。”骏马扬蹄飞奔,他有力的双臂保护性地搂著她。
尽避知道自己不需要保护,也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但若儿愿意被他保护,喜欢依偎在他怀里的感觉,那让她享受到了被爱与被呵护的甜蜜滋味。
从小虽然有汍婆照顾她,但那毕竟不能代替爹娘的关怀,因此她总是很独立也很坚强。所有胆怯、自怜或孤独的情绪,都被她掩藏在心里。她一直说服自己,她是个什么都不怕、不在乎,也不需要人照顾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