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往海里看,大海此刻不再扬波兴浪,那一艘艘归航的战船在海面上潇洒的游弋着,天空中不时飞过几只海鸟盘旋在桅帆间,蓝天大海,让人心胸开阔。她深吸了口带着浓浓海味的空气,鼓励自己不要在意。
“秦姑娘,这个给妳。”
啸月回头,陈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手里正递来一只外白内紫的海螺。
“啊,琼玉紫螺!”她转忧为喜地接过这种有着最美丽传说的珍贵海螺。“在哪里找到的?”
“那块礁石下。”陈生指指刚才她站立过的礁石。
“已经洗过了。”
“什么时候?”啸月惊喜地看着海螺,里面果真和外面一样,十分干净。
“今天一早来这里时,大人找到的。”
“那……那我不要了,也许他是要给杨姑娘的。”
一听是罗宏擎找到的,啸月不想要了。
可是陈生将她手中的海螺推回。“不是,大人洗干净后就要我把它给妳,我还想等这里结束后去趟秦宅呢。”
啸月不再说话,她握着那只海螺,转头看向身后的罗宏擎,没想到与他的视线接了个正着,弄得她一阵心乱,急忙低下了头。
四周的人们不时发出欢呼声,海面上的战船开始归航,高大威武的福船,精悍快速的巡逻船,灵巧纤小的鹰船、子母船和连环船构成了蔚然壮观的场面。
“哈哈,宏擎,很不错!”这时,杨大人在一众官员的陪同下往罗宏擎这里走来,嘴里还兴奋地喊着。
啸月想离开,可是太迟了,罗宏擎本能地将她拉到身边。
“这实在是支很不错的水师!”站定在他们面前的杨大人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不停地抚模着胡须。
“宏擎,想不到你来此就职不足一载,却已有如此成就,老夫当初向皇上推荐你果真是英明!”
罗宏擎笑言:“是恩师栽培之功!”
“爹爹,你还不知道,宏擎哥哥自己都能驾那些战船呢!”已经跑到杨大人身边的杨姑娘兴奋地插话。
“是吗?”杨大人欣喜地看着罗宏擎。“老夫治水军多年,但至今仍不曾掌过船,你真能控制它们?”
“当然!”不等罗宏擎回答,杨姑娘已经替他回答了。“女儿可是亲眼看见的呢!宏擎哥哥掌舵可稳啦。”
“哦,那好,那好啊!”杨大人连声称赞,看到罗宏擎身边的啸月时,微微一怔,好个妩媚甜美的女子,好一双慧黠水灵的眼睛!
又看出罗宏擎对她呵护备至的神情,他旋即明白了,立刻笑着转开视线问道:“宏擎,这位姑娘难道就是你那位因病推迟婚期的未婚妻?”
罗宏擎心一紧,不知如何回答。当初定下婚期时,他曾致函恩师通报喜讯,后来婚约取消时,不便据实以告,他再致函声称因未婚妻身体微恙,婚期延后。
如今不料恩师与“未婚妻”碰了面,而他知道啸月最烦听到的就是嫁人的事,杨大人这一问不是捅到马蜂窝上了吗?耿直倔强的啸月如果说出不得体的话来,那该如何是好?
出乎他意料的是,啸月一听杨大人的问话,看到罗宏擎吶然无言,再看到站在杨大人身侧的杨姑娘正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其中似乎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妒意让她有了反抗之心,于是她嫣然一笑,抱手屈身,对杨大人敛妆施礼。“民女秦啸月见过钦差杨大人!”
她的礼数让人无可挑剔,也让罗宏擎松了口气。同时也不敢相信,刚才还对他冷眼相对的她此刻正在帮他月兑困。
“姑娘不必多礼。”杨大人笑呵呵的说:“秦姑娘果真明艳动人,难怪宏擎急欲成亲,如今姑娘既已安康,延误的婚期何时将至呢?”
他的话再次把罗宏擎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知道这是啸月最不喜欢的问题。
可就在他紧张地注视着啸月,担心她言辞不当时,奇迹出现了。她竟对杨大人再施一礼,低眉顺目道:“这事杨大人问错人了,啸月一切但听罗大哥安排。”
“啸月?!”罗宏擎听了她的话,大吃一惊,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更怕她只是为了应付杨大人而胡乱说一通,那日后他该如何收场?
不料啸月只是张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罗大哥有事吗?”
“妳知道在跟谁说话吗?”罗宏擎用眼睛暗示她说话留神,大人诳不得。
“知道。啸月说错话了吗?”她瞪着他的眼神写着叛逆,也写着坚定,让罗宏擎的心一阵乱跳,不知该说什么。
“没说错!”杨大人笑言。“宏擎与姑娘正是男才女貌,此乃天作之合!”
“谢谢杨大人!”啸月行礼致谢。看到几乘送杨大人等回城的轿子来了,接着说道:“各位大人忙,啸月就不打扰了。”
杨大人笑呵呵地上了轿,杨姑娘回头看了啸月一眼,目光中有种复杂的表情。可是啸月没有注意她,只是看着已经牵着马准备离去的罗宏擎。
罗宏擎是骑马来的,等杨大人父女等都上轿后,马弁即将他的马带来了,他无法再耽搁。
拉着马缰,他回头凝视着啸月,似有很多话要说,可最后只说了一句。“妳不必生气,如果喜欢她,我早就娶她了……今晚,我会去找妳!”
啸月愣愣地看着他,为他的话和异样的目光蛊惑,心竟怦怦乱跳起来。
罗宏擎带着黄茳、陈生上马离去,她依然站在那里注视着他的背影。
如果喜欢她,我早就娶地了?
那不正是在告诉她,他不喜欢杨姑娘吗?
哦,他不喜欢她!啸月心里有种情感在翻腾,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让她兴奋又心慌。
她知道自己今天之所以会坦然地在钦差大臣和众官面前说谎,全是因为杨姑娘咄咄逼人的态度和对罗宏擎不灭的热情。
不过她也纳闷,为何大家都相信她的话?不仅那位京城来的钦差大臣,好象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罗宏擎已经退亲,她早已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呢?
静心回想,这几个月来,她确实从没听到有人议论她被退亲的事,就连小孩子们都说他是她的相公,是她的夫君。
包令她诧异的是,这个认知带给她的不是她曾经体验过的沮丧和惧怕,而是难丛言喻的欢愉和心安。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困惑不已。
看着早已没有了他身影的远处,她带着困惑和雀跃的心回家去,他说今晚会来找她,她要等他,听他怎么说……不,是她想对他说!
可是,夜幕降临,星月升起,罗宏擎没有来!
如果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她一定会去缠着哥哥询问罗宏擎的下落,甚至逼着他去帮她打听,可是如今,她却没有了这个勇气!
她渴望见到他,却又害怕见到他。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她确实不懂,当爱突然降临时,情窦初开的她除了惶惑,只有躁动。她整个晚上坐立不安,饮食不香。
昨天以前,她想他时,心里总是坦坦荡荡,没有异常感觉,也可以跟所有人询问他的去向,可是今日,当想到他时,她就浑身发热,心跳不已,甚至在家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都让她感到羞涩和窘迫。
她惶惑中又带着一丝苦涩和甜蜜地待在屋子里,不愿睡觉,不愿更衣,一直衣衫整齐,容貌端庄地坐在那里,期待着他的出现。
“啸月,为何还不睡?”
已经三更了,看到她如此等待,五儿不忍,悄悄跑去找秀云,将白天的事说给她听,于是她来了,拉着小泵的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