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其他女人的目光,罗宏擎责备她。“姑娘不应该在大街上嬉戏!”
“这里不是大街,只是一条小胡衕,而且我也没有在嬉戏,是小妹想要抢我的灯。”啸月抢白道。
“那也不妥。”罗宏擎不理会她的不满,依然严肃地教训她。“贤淑女子当谨于言,慎于行。如此当街撞到男人身上,实属行为失当!”
啸月最烦的就是他的说教和那张没有温度的脸,如今他两者都亮给了她,让她心里非常不快,可是为了要回灯,她隐忍着。“是,大人说的是,啸月以后会谨于言,慎于行。”
见她如此顺从,罗宏擎没再多说,将灯递给了她。
一拿到灯,啸月立刻逃也似地奔进了那道门内,还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对她如此失礼的举动,站在门外的罗宏擎无奈地对着紧闭的门扉摇了摇头。
“这是谁家的院子?”他问身后的黄茳。
“凌霄楼东主孙二家。”
罗宏擎点点头,没有再问,转身继续往港口走去,心里却因与啸月的不期而遇而波涛汹涌。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孩总能激起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矛盾心情,让他即便在为她粗率的言行生气时,也难忘她活泼开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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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明年是入贡年,市舶司近日接到的外国书函大大增多,其中多为申请入关公凭的书信,也不时有外国贡使“不请自来”,提前为入京“朝圣”铺路。
于是送往迎来,审理申请案,占去了罗宏擎很多时间,但他也没有忽视对水师的训练和对港口来往船只的检查。
随着夏季的结束,港口也开始忙碌起来。为了秦氏商船出航的事,这日罗宏擎到位于刺桐港的“秦氏商号”找秦啸阳。
“罗大人?你怎么有空来了?”
见多日不见的他亲自来访,秦啸阳很高兴,但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虽然被夫人改造了不少,可是生性淡漠的他仍不习惯表现太多的真实情感。
蚌性与他相似的罗宏擎自然了解这点,便也淡然笑道:“大哥不必拘礼,如同以往那样叫我宏擎就行。”
“噢,那可不行。”秦啸阳让他坐下,等下人为他送来茶水后接着说:“你我虽为兄弟,但如今大人冠冕加身,替朝廷做事,啸阳乃一介平民,不可冒渎圣恩,一切还是按礼法行事,以固大人神威。”
听他说得合情合理,罗宏擎不再坚持,只说:“那好,改日宏擎定更衣求见,望与大哥把酒痛饮,话兄弟情谊。”
“那样很好。”秦啸阳连连点头。
两个志趣相投的好朋友当下话题一转,转到了海运商务的公事上。
罗宏擎来此,主要是为了下个月即将出海的秦氏商船,征询他是否需要安排官府的军船做为护卫。
“不需要。”秦啸阳明白他的来意后,当即拒绝了官府的好意。“虽然近来不时听到倭人潜入附近小岛,勾结海盗抢劫商船的事,但秦氏商船配备齐全,人员也都训练有素,有足够的自卫能力。”
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秦啸阳提议罗宏擎随他去看看秦氏即将出航的船。
罗宏擎正有此意,便欣然允诺。
两人相携往码头走去,罗宏擎的随身侍卫陈生、黄茳紧随在后。
秦氏拥有最完善的船坞和分类合理、布局严谨的码头,这些都让罗宏擎相当满意。等参观完秦氏乘风号、万通号等大型船舶后,罗宏擎对秦啸阳表现出来的自信不再有任何怀疑。
同时他心里的负担略微减轻,如果秦氏有能力自保,不需要他派船保护的话,他就可以将更多的军船安排做海上巡航,确保入贡年沿海平安。
当他们轻松地从长风号下来,往最大的仓库走去时,罗宏擎看到啸月正坐在不远处的锚桩上,跟停泊在附近的另一艘大船上的船工说话。
她怎么在这儿?看到她,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里走去。从上次在胡衕里被她撞到后,他很久没见到她了。
“罗大人想去哪儿?”见他突然转了方向,秦啸阳好奇地问。
罗宏擎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一时有点不自然,他指指前方道:“大哥,那是秦姑娘!”
秦啸阳转头,看到锚桩上那个穿著打扮与码头和船工都格格不入的秀丽身影,不以为意地随口道:“没错,是啸月。”
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对罗宏擎则不同。
“她是一个人。”以为他没注意到这点,罗宏擎提醒他。
“是的,她总是独自一个人到处乱跑。”
“难道大哥也不管管她,竟让她独自来这种地方?”
秦啸阳轻松的话语并未解除他的忧虑,看着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孩坐在那里跟其他男人说笑,他就觉得难以容忍,盘桓心头多时的话冲口而出。
听他语带指责,秦啸阳知道对于恪守礼教的他来说,女孩子独自外出是难以理解的事,于是对他说:“这里是秦家码头,而且大家都认识她,没事的。”
“可是起码该有个丫鬟陪伴啊?”
罗宏擎语气中的不悦更加明显,这让秦啸阳略感吃惊,但仍不以为意地解释。“她有丫鬟,那个叫五儿的就是,可是啸月从来不喜欢让她跟着。”
“那大哥也由着她?”因为激动,罗宏擎没意识到自己异样的语气。
秦啸阳淡笑。“就算是让她散散心吧。”
“散心?”这下罗宏擎糊涂了。
“是啊,啸月渴望能像大姊当年一样随船出海,可是因为爹娘不想秦家再出第二个像大姊那样的女儿,从她落地之日起就定下规矩,禁止她上船,更不许她碰船具。这规矩可是害苦了她,也害苦了我们大家。”
“害苦?此话怎讲?”罗宏擎不解地问,关乎啸月的事,他都很想知道。
秦啸阳的视线从妹妹身上转到了波光粼粼的大海。“爱大海、爱自由,这是我们秦家人共同的特点。我大姊的事你都知道,那时爹娘没有阻止大姊,所以大姊是快乐的。可是到了啸月出生,爹娘有了前车之鉴,所以一切都不同了……呵呵,没人知道,为了执行家规,我差不多成了她的仇人。”
他最后那句话,带着明显的自嘲意味。
原来是这样。罗宏擎注视着远处的身影,微微颔首。
他早就从秦啸阳和其他人口中得知秦家长女秦啸岚的事,也挺敬佩那位智勇双全的奇女子。此刻听了解释,虽然明白啸月喜欢四处乱跑的原因,也对她有一丝同情,但他还是不赞同他们对她的纵容。
“就因为内疚,大哥才那样纵容她?也不管是否安全,只要她不上船不出海,就由着她四处乱跑?”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严厉,这让秦啸阳诧异极了。“宏擎,你这是……”
一向对人对事都很平静温和的宏擎为何今天如此咄咄逼人?从认识并结交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生性内向拘谨的义弟对任何女人有过这样激烈的反应,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困惑。
被他一问,罗宏擎也察觉自己失态了,不由掩饰道:“大哥别误会,小弟只是不希望看到令妹遭遇不测,如今刺桐港出入的船杂,来往人多,我们不得不防。”
虽说他的话很合理,但秦啸阳还是对他异样的反应吃惊。
难道他对啸月……
秦啸阳心中一动,再侧脸看罗宏擎,发现他注视着啸月的目光除了关切并无其他,而且他的脸色平静,不带什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