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房虽不大,但布置得干净舒服,门的两侧放置着炊具、用具和武器等,靠门右侧是个没点火的小火炉,正中铺了一块很大的有花纹图案的羊毛毡子,上面堆放了毛毯棉被等卧具,一看就知道这是睡觉的卧榻。
毡房四周还挂了多幅壁毯,彭峻龙知道那是既做装饰,更是为了增加毡房保温效果而放置的。
门帘一掀,看到玉琪提着简单的行李进来,那士兵立刻对彭峻龙说:“大人,此地条件差,士兵们大都是十几个人住一顶帐篷,大人们的跟班通常都随各自主子同住,或是与士兵们挤在一起……”
“我明白。”彭峻龙点点头问她道:“你要与我同住,还是去士兵的帐篷?”
玉琪看看狭小的毡房,先是一愣,可想到与其他士兵同住,不由心头畏惧,赶紧说:“当、当然是与彭大人同住。”
话才出口,她顿时觉得脸像起了火,而彭峻龙偏偏目不转睛地瞪着她看,这下窘得她只想地上有条缝让她一头钻进去!
士兵又对玉琪说:“那么以后大人需要的热水食物等,你可以到后面的棚子取,这里有炉子,也可自己弄。”
玉琪看看身后的炉子,赶紧点头。此刻她不敢开口,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出卖她的心情。
要跟一个男人同寝?当初她可没有考虑过这问题。虽说这个男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但这还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可是如今她有选择吗?
看小七的神情古怪,彭峻龙忍不住问他:“小七,你怎么了?”
喔,这个呆子,为什么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她暗自哀叹着,脸又发起烧来了,可是那冤家还等着她的回答呢,她只好无力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没住饼这样的房……”
说到这,她的舌头真的打结了,幸好,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彭峻龙立即掀开帘子出了帐篷。
见他离去,玉琪才安了心。此刻不管来者是谁,她都很感谢他的打岔!
那士兵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出去了。
玉琪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出来,见那个喝醉的老兵和其他人也在外面。
一匹马从远处的山坡上奔了过来,一见到他们,就大声喊:“苏大人有令,今夜将火烧旺,不得睡觉,防备草原王!”
连喊数声后,他马不停蹄地往草甸的另一头跑去。
看着来人的背影,彭峻龙好奇地问:“这人是做什么的?”
“是传令兵。”那个士兵回答。
彭峻龙明白了,想起先前听到的话,又问:“柳树沟出了什么事?”
士兵说:“柳树沟住的是顾始汗部,他们与从北边的草原王是世仇。两个部落总为争夺草原打来打去,今天草原王的人又去柳树沟惹事,苏大人这才赶去了。”
见彭峻龙听得专注,他又补充道:“那草原王生性凶残,强霸了此地最好的地方巴拜泉不算,还强占草甸子,不许其他部落的牧人放牧,此地人人怕他。”
彭峻龙想了想,对他说:“你带路,本将要去柳树沟!”
玉琪急忙牵马给他。上马前彭峻龙问其他几个士兵:“值夜可以喝酒吗?”
那几个士兵,特别是那个已经半醉的老兵连连摇头:“不,小的不敢再犯!”
离开营地后,他与带路的士兵闲聊起来,得知他叫阿烈,当兵多年。家人都是镇北将军、即苏震祖父府上的奴才,后来苏家没落,遣散家仆,见他年纪不小,便让他到军中混了个领饷戍边的差事。以后苏震来此上任时,就将他带来了。
“大人,快看那边!”大约奔了十七、八里时,小七大声喊他。
他也已发现了前方的浓烟和打斗的人群,于是迅速催马奔去,阿烈和小七紧随其后。
这里混乱的场面让彭峻龙大吃一惊,只见身着号衣的士兵与身着蒙古袍子、满人马甲、汉人长衫,甚至光着膀子的老百姓扭打在一起,燃烧的火把混合着余烟未灭的帐篷发出难闻的味道,女人孩子的哭喊声伴随着男人粗野的叫骂声和肉搏声,充斥他的耳膜,令他非常生气。
他跳下马,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住手!”
那吼声如雷灌耳。站在他身边的玉琪和阿烈顿时感到气血翻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殴斗,吃惊地看着他,无不被他的吼声和身上那股威严气势所镇住。
玉琪痴迷地看着他,感觉到他就像下凡除妖的天神般英武神勇。
“你是谁?”一个身着短褂,没戴帽子的男人最先回过神来,大声地问。
“你又是谁?”彭峻龙面色不变地问他。
“我乃大清朝正四品武将、阿勒楚喀府校尉苏震。”那男人口气粗狂地说。
彭峻龙一听,原来这个莽汉子就是他的副将,不由倍感失望。此人外表邋遢,仪容不整,丝毫没有一点朝廷命官的风范,浑然就是个江湖土匪的模样!
见他不回答,苏震言辞粗野地说:“小子,一边看热闹吧,本将正忙呢!”
他不屑的语气和神态没有激怒彭峻龙,倒是阿烈急忙给他递眼色,可惜他没看见,只顾着回头冲刚才与他交手的蒙古汉子喊:“土格勒,滚回去,再敢滋事,管你是草原王、顾始汉,还是汉人,本将都率兵剿了你们!”
“谁还怕你不成?”土格勒不敬地回骂他,换来苏震的大打出手,其他人也再次扭打起来。
这下可把一向遵守武林规矩先礼后兵,和兵家要旨先宣再战的谦谦君子彭四郎给惹火了。
“混蛋!既然如此,今天就让你们尝点苦头!”他轻声骂了一句,随即轻灵如风,敏捷如豹地跃起,身形十分潇洒地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在撕杀正欢的人群中。
只见他双臂轻扬间,一个个凶悍好斗的大男人,不管是握有兵器的佐领士兵,还是臂力过人的勇士牧人,到了他的手下就都像萝卜南瓜般地被切的切、滚的滚,转眼之间躺平了一片。
最后只剩下苏震独自一人站在他身前。
“你、你到底是谁?”震惊地看着地上哀号不已的人群,再看看眼前这个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俊美斯文的年轻人,苏震不敢再无礼。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还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说话,全是拜他手下留情。
可是躺倒在地上的人中却有不识相的。
“彭大人,当心!”
只听小七一声警告,接着长鞭带着劲风兜顶甩来。
听到“呼呼”风声,苏震吓得一挫身,及时躲过了皮鞭,而彭峻龙丝毫未动。
“匡当!”一把长刀被长鞭卷起,落在了稍远的地上。
而就在大家惊慌失措时,黑影一闪,彭峻龙已经抓住了投刀者──身着佐领官服的男人。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令人莫不惊恐。
“你是何人?”
“我……我是……”那人被他凛冽的眼神和惊人的速度惊呆了,一时间舌头似乎短了半截,说不出话来。
彭峻龙将他放开,看他彷佛没了骨头似地摔倒在地上,平静地说:“今天念你此举出自忠心,本将可不予计较,但没有下一次!”
“是!是!不敢……”那佐领擦着冒冷汗的额头连连点头。
彭峻龙再抬头对所有人朗声说:“在下乃新任阿勒楚喀府守备参将彭峻龙,今日以此方式与大家见面实在是情非得以。还望各位念及本将初至,今日暂且各自回去,若有任何冤情怨气,可明日到府申诉,如何?”
原来这就是他恨之入骨的害子仇人彭峻龙?!苏震心头一震,好厉害的武功!
当听说他正是新来的参将时,脸色大变的不光只是苏震,还有那些对此地早有觊觎之心的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