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放开紧握着的双手,用手语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试图安抚她受了惊的夫君。
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手势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声响。
“妳等着,不管是谁把妳弄上去的,我得先想法子让妳下来……”
看不懂她的手语,骆冠凌只是急着要解救她。他急切地说着,抱住树干就想往上爬,可没两下就掉了下来。
忠阳过来帮他,可仍没成功。
他只得唤道:“青红,去找人扛梯子来!”
“梯、梯子?”早已跑出墙角的青红不解地问。
“是的,正是梯子,妳难道没有看见妳的少夫人有危险吗?”他大喊。
可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没有规律的铃声。
他急忙抬头,却见他“有危险”的娘子已经灵巧地从大树上下来,他赶紧伸手扶她,却被她挥开,才一会工夫,就见她大气不喘的站定在他面前。
“老天,我到底娶的是淑女,还是顽猴?”骆冠凌一拍额头哀叹道。
他的大脑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被她搞得天昏地暗。
铃铛再响,骆冠凌抬眼,看到令他头晕的哑妻美丽的脸上布满红晕,却皱着秀眉,不满地对他比画着。
“妳还有理?”面对她的不满,骆冠凌气结地喊:“青红,她说什么?”
“少夫人说少爷不该把她说成猴子。”青红将傅悠柔的话翻译出来。
骆冠凌当即俊目一瞪,也不管王掌柜在一边满眼带笑地看着他们,教训道:“就算妳不是猴子,也是猴子转世!放眼天下,哪有淑女上树的?”
说着,他再次抬头看看身旁那棵连自己和忠阳这么强壮的男子都无法攀上的大树,生气地想到她居然可以轻松自如地爬上去,悠然自得地坐在树顶,再毫不费力回到地面,这简直是对他的一大讽刺,更是──胡闹!
暗悠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真的没有想到骆冠凌今天会这么早回来,更没想到自己坐着的那截枝桠刚好在他头顶。
而他将她与猴子相提并论,也让她觉得羞愧不安。
可是面对他的责难,再看看他身后隐忍着笑的两个男人,傅悠柔不想象只乌龟那样退缩。
她沉静而优雅地对王掌柜欠了欠身,然后转向她的夫君,指指大树,再指指墙外,将两根手指分开横放在眼前一比,无声地告诉他们:“我没有做坏事,只是在树上看风景。”
“青红!”因看不懂她的手语,骆冠凌懊恼地大喊。
青红赶紧把傅悠柔的话复述了一遍。
“看风景?有妳这般看风景的吗?”骆冠凌叱道:“再说外面有什么风景好看的?不就是大街一条,行人无数吗?”
见傅悠柔安静地站着,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娇俏的鼻子紧皱着,他又意犹未尽地训斥道:“妳还不服气?做这种危险事情既无聊又愚蠢,此事要是被传扬出去,只会给骆府惹来更多的笑话!”
骆冠凌傲慢轻视的神态令傅悠柔很想给他一脚。可一转念,还有更要紧的事,于是她也不解释,匆忙比了个手势。
青红立刻将她的话告诉骆冠凌。“少夫人说她有办法让碧坡茶成功。”
“真的?妳有办法?”
虽然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话题感到很不满,可是正为碧坡茶出师不利而伤脑筋的骆冠凌,闻言精神为之一振,便也暂时将她贸然上树的不当行为遗忘了。
暗悠柔点头,并示意他们坐下等着,然后又对青红比画了一番。
“请各位稍坐片刻,我们马上回来。”青红解释着傅悠柔的话,然后便随她兴冲冲地跑进屋了。
“她说她有办法,可能吗?”骆冠凌看着王掌柜狐疑地问。
王掌柜点头。“少爷稍安勿躁,少夫人说不定真有妙计。”
就在他们心事重重地坐在石桌边凝神潜思时,傅悠柔手里拿着一套带盖的茶碗回来了,她身后的青红则提着一只茶壶。
“妳拿这个来干嘛?”骆冠凌好奇地问傅悠柔。
暗悠柔微笑着举起手中的茶碗在他眼前晃了晃,神情中流露出的自信和快乐让他有一剎那的失神。
人们都说美女好看,养眼娱神。殊不知美女再添了这份自信与聪慧,那才真是不仅令人赏心悦目,还能助人开窍明神!
“少爷,少夫人是在提醒我们要从茶具入手,这很有道理啊!”没意识到他的走神,王掌柜兴奋地说。
做了大半辈子茶生意的他,一看到少夫人手中的茶具,自然就想通了。
“少夫人,快快请坐。”王掌柜起身示意傅悠柔坐下说话。
暗悠柔对他点点头,坐下后将手中的茶碗放在八仙桌上,双眼看着骆冠凌。
骆冠凌收敛心神,瞟了她一眼,伸手捻起茶碗,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越窑青瓷?”他眼里的疑虑渐渐消失,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暗悠柔点头,在青红的转译下,指着茶壶说:“古人云,『器为茶之父』。茗茶时,茶具不仅仅是盛放茶汤的容器,还是整个品茗艺术的表现。质地精良,造型优美的青瓷茶具,有助于衬托茶汤,保持茶香,提高茶客品茗的情趣。碧坡茶的汤色用此茶碗,必是上策。”
“没错,少夫人说得好!”王掌柜接过茶碗翻看着,赞道:“越州瓷青,碧坡茶绿,两者相配最是恰当不过。”
骆冠凌向傅悠柔求证。“妳认为用这个茶碗泡碧坡茶,会使茶色不同?”
暗悠柔连连点头,为自己的想法很快被他们理解而感到高兴。
她取饼青瓷茶碗放在桌上,示意青红将茶水注入其中。
青红边倒茶边说:“这是用碧坡茶泡的茶水。”
茶倒好后,傅悠柔又示意骆冠凌和王掌柜察看茶碗内的茶水。
丙真,碧坡茶在外青内白的越瓷茶碗内,显得青绿芳雅。
青红及时地将傅悠柔的手语解释给他们听。“你们看,碧坡茶青翠色浓,越窑瓷洁白如玉,用此茶具泡茶,将茶汤衬托得十分清碧诱人。”
“喔,不错!不错!早先我们只注意到新茶配活水,相得益彰,而忽略了使用的茶具。现在配上越窑青瓷,咱的碧坡茶就真成了瑞草魁、琼蕊浆了!”骆冠凌抚着茶碗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焦虑地说:“越窑茶碗质地精良,造型优美,对我们的碧坡茶确实意义非凡,可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们来得及找到足够的茶碗以应来宾所需吗?”
王掌柜笑道:“这个少爷不用担心,偌大的长安城,加上骆氏家业,要找这玩意儿还不难。”
“你有把握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骆冠凌的话还没说完,铃声又响了,他回头看向傅悠柔。
暗悠柔笑着对他招手,那明丽的笑靥彷佛芙蓉园里盛开的鲜花般娇艳欲滴,令他无法移开目光。
暗悠柔没留意他的神色,仍示意他跟她走。
骆冠凌省悟,急忙站起来跟随她往上房走去。
此刻,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顺从,反而因为她能与自己共同分享苦恼和快乐而感到高兴异常。
进了门,傅悠柔径自将他带到她的陪嫁箱柜前,指着其中一只靠墙的大木箱,对他点头。
“妳要我打开它?”
暗悠柔点头。
骆冠凌看看那只依然包裹着红绸的大木箱,从将她迎娶进门那天起,他就没有关心过她的陪嫁物。此刻见她如此,也明白了几分,便随她走过去,先取下红绸,再用力打开了那只结实的大木箱,当即被里面整齐排放的瓷器吸引了。
他信手取出一只很像傅悠柔拿去外面的茶碗,果真正是越窑青瓷。